每个人心中都有想当杀手的冲动。
有的是为了赚钱,享受奢华的生活和挥金如土的快意;有的是为了名誉,自诩为百姓铲除邪恶和为世人清理垃圾;有的是为了快感,品尝鲜血喷薄的感觉和利刃插入身体的刺激。
荆风所为的却不是这些,他为的是仇恨,刻骨铭心的深仇大恨!
刀可以无恨,但挥刀之人却不能忘记仇恨。八十七口,仅余一人,这弥天的恨意埋藏在心中,历经八年光阴,更深深扎根占据了心房的每一寸空间。
瀚州戈壁荒原,雪花扑面,割肤如刀。
荆风呼吸着冰冷的空气,肺中的凉意传遍全身,这种感觉让他再次回想起十年前那个雪天。
府上浓烟四起,鲜血残肢满地。六岁的荆风惊恐地站在院中,看着黑衣杀手正在残忍屠杀自己的家人。
他想动,想呼喊,甚至想逃跑,可是却连一个手脚指头都无法动弹,连一句声音都发不出。惨号充斥着他的耳朵,鲜血染红了他的眼眸,荆风浑身发冷,呆若木鸡。
就在这时,周身浴血的父亲向他冲来,一把夹起他向外奔出。慌乱之中,荆风也不知道父亲跑了多久,只听到耳畔响起潺潺水流声。
“风儿,快走!”父亲将他放在一个小舟上,用力推入水中。
“不!”看到父亲眼中的诀别之意,荆风忽然大声呼喊起来,“我不要走,我也能战斗!”
“战斗?”父亲苦笑,忽然出手,手刀劈在荆风颈间,荆风身子一软,昏阙过去。
“风儿,好好活下去吧!”父亲长叹一声,大步返回,留在荆风身边的除了颈边悬挂的飞鹰吊饰,船板上插着的家传宝刀,还有一行血字……
小舟转动,冰水溅到脸上,荆风蓦地醒来坐起,脑海中一片空白。他低下头,看到父亲留下的血字遗言,“莫要报仇,好好活着!”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父亲最后的遗言竟是要自己忘记仇恨,难道荆家得罪的是什么庞大的势力,连主政一方的父亲都如此忌惮?!父亲为人清廉,爱民如子,叔叔同在衙门任职,公正无私,为什么到最后却落得家破人亡,作为荆家唯一的幸存者,难道自己要忘掉仇恨,苟活下去?!
难道这就是自己的命运?!
荆风双手颤巍巍地抚摸着父亲留下的血字,脸上泪水直流。
他的手指渐渐抠紧,木板上的倒刺刺入指甲,鲜血横流,将血字浸得模糊一片!
也许父亲是对的,自己不过是个六岁的少年,怎能和那么强大的敌人对抗?!能够保全自己的最好方法,就是隐姓埋名,偷偷摸摸地活下去……
如果我死了,荆家便绝了后,这是已死的父亲绝不希望见到的……
这个道理我明白,可是,父亲啊,请恕孩儿不孝!!
荆风仰天长嚎,他的眼眸中星火闪耀,“命运什么的全是狗屁!没有谁没有什么能够主宰一切!就算是天王老子所为,这家破人亡之仇我荆风一定要报!”
风越来越大,无数雪片打在脸上,既冷且痛。荆风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看到不远处一座茅棚小屋颤巍巍地矗立着,屋前旗杆上“酒”字布幡迎风飞舞。
这里距离忧城还有十余里,南来北往的行脚商人通常会在这个小酒馆里歇歇脚。
荆风每次回城都会在这里停下,喝上一壶江阳酿。
“荆小哥,这么冷得天,快些进来。”酒馆黎掌柜拖着冻羊肉进屋,看到荆风前来,热情招呼。
荆风点点头,进入小店,静静坐下。
黎掌柜已经把烫好的酒端了上来。
甘冽的江阳酿进入胃中,热辣的感觉扩散到全身,那股令人讨厌的凉意渐渐消散。
黎掌柜又端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整个小店里都有了暖意。
“我以为杀手都是不喝酒的。”
窗外忽然传来了笑声。
黎掌柜未及开门,薄木门已经打开了,五个人走了进来。
屋子里一下子多了五个人,却没有多出一份热闹的意味,温度反而降了几分。
当先进入的年轻人比之荆风大上五六岁,脸上挂着笑容,一直没有消退过。
如果你家在离忧城有着五条街的店铺,你也一样会笑容满面。
沈天鸷就是这样微笑地看着荆风,但是离忧城中多少人害怕这样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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