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前走,靠近地平线上那座城池,天空的颜色就越发变得暗红。
狂风,裹着飞沙呼啸而过。吹过城池的上空,也被染成了暗红色。
甚至于大地,在临近城池的地方,也被暗红色的天空映出了暗沉的红色。
原本细如同一条黑带子一样的城墙,变得高耸起来。向两边延伸着,看不见尽头。
城墙,看不出是什么垒砌的。石块?砖头?或者干脆就是周围取不尽的沙土堆成?
但是城墙总会给我一种很嶙峋的感觉。
就是那种,瘦骨嶙峋的感觉。层层叠叠的表面,坚硬突兀。
临近城墙,沙地中竖立着一座一座的是墓碑?
白森森的颜色,有的带着方正的棱角、有的顶角浑圆。很多墓碑翻倒着,随时都会被吹不尽的黄沙掩埋。
这些都是为了死在无望之地的那些家伙,竖立的墓碑?
不是说,坠入无望之地的人,是长生不死的吗。为了就是让他们经受永无止境的折磨,用来偿还他们曾经欠下的债。
我凑近一座墓碑,想要看清楚。墓碑却突然睁开一双眼睛盯着我。
干!
我毫无防备,吓得差点跳起来。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墓碑。
那是一个人。或者说,曾经是一个人。
身为人的血肉之躯,被狂风席卷的黄沙吹打,已经荡然无存了。留下一具白森森的骸骨,叠成一座石碑的样子,听任风沙不停歇地吹扫。
叠成石碑的骸骨张开眼睛盯着我看着,突然展开折叠的四肢。
我本能地向后退着,拉开架势戒备着。
展开四肢的骸骨却并没冲我扑上来,而是四脚并用,飞快地爬向城墙。
爬上城墙的骸骨,四只手脚紧紧地攀住嶙峋的城墙,然后高高地撑起身体,用力地砸向城墙。
我远远地看着,不确定这家伙是在干什么。
骸骨一下一下地撑起身体,砸在城墙上,在上面砸出一个凹坑。凹陷的深坑,在骸骨坚持不懈的撞击下,越来越大,大到足够容纳他。
然后骸骨就把自己挤进了凹陷的深坑里,盘起四肢、盖住身体。
而呼啸的狂风和飞舞的沙粒,也很快就把那个挤入深坑的骸骨掩盖住了。
他,把自己变成了城墙?
所以前后看不到头的城墙,总会给我一种很嶙峋的感觉。
因为前后看不到头的城墙,就是一具具骸骨垒成的。
我抬起目光,顺着城墙向上看着,又看向左右。
我不知道需要多少骷骨,才能垒成这样一座前后看不到头的城墙。我也不知道那具骸骨,又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跻身在城墙当中。
是因为,能够成为城墙的一部分,会让他觉得自己还有点用处?
还是因为,能够成为数不尽的同类当中的一份子,让他有了实实在在的归属感?
城墙的下面,不时有叠成墓碑一样的森森骸骨复活过来,四脚并用爬向城墙。
甚至会有两具骷骨为了一个争抢空位,相互撞击厮打。败下阵的那个,就会跌落到城墙下面,重新叠成一座墓碑,等待下一次机会。
我不知道这些家伙,是在这里等待了多长时间,又或者是多少年。才会被风沙吹光了一身的血肉,变成一具嶙峋的骸骨。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脖颈。
还好那个大家伙给我重造身骨够结实,不怕无望地肆虐的风沙。
有城墙,就会有城门。
我前后看着,不确定城门开在哪个方向。
那就,找一座墓碑问问。
我向着最近的一座墓碑走过去。
骸骨叠成的墓碑,方方正正的。大概是因为叠放的动作不熟练,带着明显的凸起。
这样的凸起,会经受格外的风沙侵袭。
所以说,那些能把自己叠成浑圆,不再有棱角的,才是经历过更长时间考验的,充满了生存经验的。
我伸出脚,踢了踢那座墓碑。
墓碑睁开一双眼睛,瞄了我一眼,随即又闭上了。并不想在我身上浪费更多精力。
可惜,你做不了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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