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笑了没一会儿景平帝便将视线重新移到了李禾身上,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他盯着李禾看了半天,冷不丁问道:“朕把你从京城调往惠来那样的穷苦之地,你可怨朕?”
李禾此时正低垂着头,听到景平帝的问话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后背的冷汗刷的一下冒了出来,将头死死的抵在地上,回道:“臣不敢。”
景平帝声音沙哑而低沉:“不敢?那你的意思就是有了?”
李禾后背的冷汗更多了。
他就怕景平帝为难他,因此刚刚一直捧着景平帝,说尽好话,就希望他一高兴夸赞他几句,然后他好顺顺利利回到惠来县。
谁成想刚刚还一切顺利,转过头就问起了他这么要命的问题。
这他可怎么答?
说没有?
一个在翰林院前途大好的六品侍读,好端端就被贬谪了,搁谁谁不怨?
那说有?
敢怨恨皇帝?
李禾有几个脑袋够景平帝砍得?
李禾心思急转,嘴上却不敢沉默太久,说道:“臣不敢说。”
不敢说?
景平帝的眼神一下子便冷厉起来,难道李禾真的对他心中有怨?
景平帝的声音一下子便变得平静无波起来,盯着下面跪着的人淡淡道:“无碍,卿可直言,朕恕你无罪。”
李禾咬了咬牙,只能赌一把了。
李禾声音颤抖:“不敢欺瞒陛下,臣一开始确实心中不平。”
“哦?”景平帝眼睛一眯。
“怎么,现在没有了吗?”
李禾顿了顿,突然转移话题道:“陛下,您知道臣初到惠来县是什么感受吗?”
嗯?
怎么说起了这个?
景平帝神色有些不悦,问道:“这跟朕问你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李禾的身子压的更低了,说道:“陛下,惠来县太穷了。臣最先去的是县城,可这个应该是惠来县最富裕的地方,街上的百姓冬日里都穿着麻衣。”
说到这李禾的声音忍不住哽咽起来:“陛下,那可是麻衣啊!惠来县的冬日又湿又冷,臣穿着披风尚且受不住,那些穿着单薄的百姓却要在街上讨生活。”
“臣在街上行走,路上的百姓基本都瘦的跟一把骨头似的,后来臣查阅县内田册,每个男丁平均只有八亩地,年景好的时候也只堪堪能养活两个人罢了。”
“而这些土地一大部分还都在当地大族手里,百姓们手里没钱没田,只能成为佃户,辛苦干了一年也只不过是饿不死罢了。”
“臣不敢欺瞒陛下,臣本就是农家出身,可这些年读书读的臣已经忘了以前有多苦了,也险些忘了臣原本的志向。”
“臣科举做官原本就是为了让天下百姓都能吃饱饭,百姓们不用卖儿鬻女也能活下去!”
随着李禾一句句的讲述,景平帝的神情也越来越沉默,到最后竟隐隐有些动容。
他自从登基以来,身边的大臣都是十足十的政客,就连他自己,对于底下的百姓虽有怜悯,但有的时候为了更大的利益也能说放弃就放弃。
一切都不过是政治上的博弈罢了。
但就算他提拔大臣的时候有许多考量,却也不妨碍他对李禾这样官员的赞赏。
景朝正是有了这样的官员,才能一直走下去,即使这样的官员下场往往是会被埋没,甚至是迫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