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照压低白昼的声响,层云的裂痕里还绽放着血液般流动的焰火,百鸟衔着宿命与不甘冷静归巢。山林里的新叶,摆出一副长者的姿态依旧有恃无恐地喋喋不休,好像夜的来临与它们无关。与它们有关的,是从祝融峰上淌下来的风。
风吹过草木的同时,也吹动了麻姑仙境的一池春水和池边少年孤独的心。
他本叫成让,一个谦和的名字,他把父亲让给了一个远方的陌生女人做男人,还有了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他的母亲被让给了一个新的男人在远方做妻子,还有了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小时候,山里的孩子们时常因此而笑话他。于是,与他相依为命的奶奶在他四年级时给他改了个名字,叫成留,留守儿童的留。
最可悲的是,奶奶也在去年底离开了,当时父母回来奔丧,三人相顾着大哭一场,泪干后三人依然彼此谁也不爱。父亲与母亲约定,每月固定给他打来生活费,直到他十八岁。但发现奶奶去世的时候,曾经留过级的成留已年近十八,于是他们决定将生活费延长到高中毕业。
奶奶走了,最后的依靠没了,同时,最后的羁绊似乎也没了。四月的彩色尾巴已近阑珊,新种嫩芽早已茁壮成苗,已过了种瓜种豆的时候,他却以回家帮奶奶种菜种为由第三次请假离开了学校。学校知道他与奶奶相依为命,却还不知道奶奶已经仙去,所以对他成绩从来没有期望的老师通常会因他的孝心而通情达理,毕竟老师也不知道菜种应该什么时候种下。
成留坐在池边,脚晃动着由清澈的山泉汇集而成的池水,忽然几只蟾蜍跳入水中,游向了池水中央的麻姑雕塑。麻姑骑着仙鹿,端庄而优雅,让他想起了家中挂着的麻姑图腾,也想起了爷爷在世时给他讲的一百多年前的故事——
那时还是清朝末年,祖上为了躲避太平天国战乱,带领本族几户人家共二十余人从广西逃难来到了湖南,一直向北躲进了衡山密林之中。族人在山中生活得还算安稳,当地人也对族人礼遇有加,直到度过了十几年,太平天国覆灭,山中又骤然多了很多说湘乡口音的团练兵,衡山山民都感念他们打跑了“长毛”,所以对他们的到来也十分欢迎。后来得知,打下太平天国的首攻大将军——人称九帅的曾国荃要在衡山上寻一处宝地建衣冠冢,还时常请山民出力相助。由于曾九帅出手阔绰,族中的青壮男子也都争先恐后着出力。
起初有人议论,曾九帅要将打“天京”所得的宝藏藏在山中,因为整个湖南都知道湘军在打“长毛”时发了财,各个从起初的破衣烂衫打成了绫罗绸缎,从起初的身无分文打成了腰缠万贯。但后来据全程参与修建九帅衣冠冢的族人所说,那里面除了九帅的一件官袍,其余什么宝藏也没有,妥妥一个衣冠冢而已。
神奇的是,衣冠冢封闭后不久,曾九帅就再次升官离开了,留着十几名士兵把守。又过了几个月,士兵们率领几个族人杀死了一只鹿,随后士兵队长将鹿肉分给了族中每一户人家,只将新长出的鹿茸切下来,放进了曾九帅的衣冠冢中,说是孝敬九帅,祝他在北方官运亨通。那时他爷爷的太爷爷还小,看那只被杀死的梅花鹿十分可怜,所以也没吃鹿肉。从那以后,士兵们就离开了,临走前还给了居住在衣冠冢附近的族人一大笔钱,请族人看护九帅的衣冠冢。族人们感念九帅的大恩,把这当成一番事业,都按职排班尽心尽责地看护着。
可不到十几天,那个士兵队长只身回到了这里,花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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