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商支行啊,不贵,才10块,上车吧!”王靖宇大手一挥。
晏如上了车坐稳,这才发现王靖宇的魂魄底子是暗灰色的。
地府的魂魄,颜色都是有讲究的。
带着功德的魂魄往往盈着黄光,黄中带金,有深有浅,无一例外,但是身带功德的是少数,这些年来还有越来越少的趋势。
功过参半的魂魄颜色就是玄黄,这样的鬼稍微多点。人生在世谁还没犯个错、行个好,功过相抵喝了孟婆汤直接投胎去就行。
最多的却是背着罪孽和业障的魂魄,坏事做得多,好事做得少,功过不相等,这样的魂魄依据罪孽的严重程度由低到高依次呈现出灰、黑、紫、红四种颜色。王靖宇这种暗灰色应该就是背着罪孽,但是罪孽不怎么大的那种。他们不能立时去投胎,得先按照罪过在相应的地狱里服刑,或者去超度系统里轮回几次洗清身上的业障。
“你是新来的员工吧?”王靖宇一边开车一边问,他在地府等了也有五六年了,超度大楼那边进进出出的员工都能混个脸熟,这小姑娘一副呆呆的生面孔一看就是刚来的。
“啊?是。”晏如回过神来,她在山上待得久了,整日里进进出出面对的都是师父一个人,没什么跟人说话的机会,语言上笨拙得很,这会儿也不会找话,王靖宇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是不是好奇我为什么干这个?”王靖宇难得见到这么腼腆的地府员工,她不说话,那就他说。跟地府员工打好关系一直是他奉行的准则,这年头,投胎也得走后门,有个好爹能少奋斗三十年,比啥都强!
晏如点点头,然后王靖宇就从善如流地说起了自己的遭遇。
他生前是个书生,爹是个穷秀才,自己屡试不第郁郁而终,唯一的遗愿就是希望他能考上进士光耀门楣。为了达成这个遗愿,王母没日没夜地干活攒钱把他送进了私塾。可是读书的花销实在是太大,笔墨纸砚、衣衫束脩、礼尚往来……样样都得花钱,他娘想来想去打上了同村一家富户家的女儿的主意。
“我本来是不想答应的,等我高中进士有多少达官贵人家的女儿娶不得,岂能娶个小小的农家女委屈自己。可是我家没银子,我娘又病倒了,没法子,我为了尽孝只好答应这门亲事。”王靖宇颇为无可奈何,语气里满是对那户人家“逼婚”的不满。
“那后来呢?”
“那女子嫁给我,她父母知道我将来必成大器,着意讨好于我,送上许多金钱物资。不过,我王靖宇堂堂读书人,一身正气,岂能被他们这等行径玷污。我发奋勤学,终是在一年后荣登三甲。座师陆丞相对我的才华十分敬佩,想要把女儿许配于我。那陆家小姐才学无双,品貌俱佳,与我心意相通,若是我二人结成夫妻必是一段良缘佳话……”
“所以你就抛弃了你的妻子?”晏如觉得后牙根儿有点痒痒。
“怎么能叫抛弃呢?!”王靖宇激动地大声反驳,“娶那女子本就非我所愿,若不是她家威逼利诱,以财压人,我又岂会娶她?我与陆小姐两情相悦,她若识趣就该自请下堂。谁料她不识抬举,竟然找上京城,我只好一封休书将她修了赶出家门……”
晏如听着,觉得手也有点痒了,“那你怎么到地府来的?”
生灵死后魂魄会定型在死时的年龄和状态,王靖宇这模样按尘世的年龄算大概也就二十几岁左右,按照他的自述,就是刚考上进士不久。
“嗨!别提了!还不是那疯女人,被休之后竟然怀恨在心,趁着夜黑风高,一把火烧了我的府第!我年纪轻轻尚未大展宏图,竟然落得如此下场!那女人定然要入十八层地狱下油锅才能解我心头之恨!”王靖宇气愤难消,一把拍在方向盘上,直把车拍得跟着晃了几晃。
晏如看了看已经在望的地府工商银行,从兜里取出十块冥币兜头往他脸上一甩,“确实不下十八层地狱不解恨!祝你永世不得超生!”
说完一手扒开铁柱子,纵身跳下车几步便跑远了。
剩下王靖宇对着散落身旁的十块冥币干瞪眼,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个小姑娘骂了,一张脸涨成猪肝色,愤愤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不对,怎么我身上的颜色变了!”
魂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暗灰色逐渐加深变为浓重的灰,由灰转黑,继而转成紫色,最后竟然完全变为红色,这可是犯下大罪孽要下第十八层地狱的颜色!
王靖宇惊恐地看着自己,眼珠子瞪得凸圆,最后怪叫一声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