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也不会过多追究周家私占田地之事,毕竟士族大多如此。待此家幼儿长成,周家再恢复租税,岂不是皆大欢喜。否则相当于绝人活路,结了仇怨,周家岂不是麻烦?再者,现下叛军四起,北方多有战事,也就此间尚属安稳,周家即便清地转租出去,又如何保证下一户不会同样如此?”
少年言毕,公堂上下一片寂静,片刻后忽然爆发潮水般的喝彩声。
“这少年是谁呀?好厉害!”赵莺欢跳着鼓着掌,向赵叔问道。赵叔自然不知,只呆呆地看着堂上,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肃静,肃静!”
黄老爷大板一拍,议论之声渐止。
“如此公子所言,你二人可有异议?”黄老爷看向老翁老妇。
“没有没有!”老翁老妇拜服于地。
“管家,你呢?”
锦衣男子沉吟片刻道:“这……小人只是个管家,这等事情还得禀报我家家主才行。”
“行,可以。那就是说清地一事未定,在周家家主给出明确说法之前,周家不得派家丁将此家逐出田地。另外请管家转告周家家主,私占田地一事本官早就知道,不提也罢,他私养兵丁一事本官也知道,数量大概比本官手下还多了吧?多少给个面子,这世道谁都不易。”
锦衣男子闻言一哆嗦,深拜道:“小人必将大人所言如实带回。”
“好了,都下去吧……”
不多时,公堂上下仅剩寥寥数人。
赵叔带着两个孩子往里走,远远看见黄老爷还在殿上与人说着话。待走近一看,与之讲话者正是方才那仗义出言的翩翩少年,少年背后还立着一黑衣男子,面色默然。
“贤侄这就要走了?”
“是呢,要办的事都办了,祖奶奶还在船上,我也不便在此地多留。”
“贤侄年少聪慧,大才大能啊。先年有那东吴孙权九岁入敌营,现在看起来,贤侄比他是不分伯仲啊。”
“黄伯谬赞了,小侄只是多读了些高祖父的藏书而已。”
“嗯……果然是英才之后。此一去,是打算投琅琊王?”
少年笑而不答,长长作揖。
黄老爷哈哈大笑,也作揖以回,正待送客,却见赵叔带着两个孩子来到堂上。
“咦,赵大,你这是……?”
赵叔拜倒于地:“黄老爷,我家内人前夜在桃花谷边救了一孩童,喏就是他,名为秦溪,说是家住在一大湖边,急切想归家,斗胆请问黄老爷是否知道这附近可有大湖?”
黄老爷与少年一同看向秦溪,还是粗布短衣的模样,秦溪努力地让自己显得天真乖巧。
黄老爷思虑片刻,缓缓摇头:“临沅县治下水系较多,但并无大湖,恕本官也无能为力。此子多少也算个劳力,你赵家不是只有个姑娘么,不如就留你赵家养大得了。”
赵叔一愣,拜谢于地,三人转身离开。
那翩翩布衣少年目光扫过秦溪的腰际,微微一怔。
归途中三人心思各不同。赵莺喜上眉梢,弟弟前弟弟后地唤着,赵叔愁眉苦脸,短缺的粮食将变得更短缺了。
秦溪心如死灰,突然理解了野老的第三句话。
回去,谈何容易。
出了县城转向山路,再走数里便能到赵家所在小村。阳光从枝叶间细细洒下,清风吹拂,颇有些燥热。
这时节,快初夏了么。
三人行至一密林僻静处,突然从树上跃下四道黑影,将三人团团围在当中。
赵叔定睛一看,四人都着残破甲胄,一脸冷笑,知是遇上了散兵流寇,忙将两个孩子护在身后。
“各位大爷,小人就一穷苦猎户,自家尚无余粮,求大爷放过我们吧!”
为首一人脸上有一长长刀疤,看起来无比吓人,唰一声抽出鞘内长刀,步步逼近:“废话少说,哥几个饿了好几天了,难得逮着一个,所有钱粮全部交出来!”
赵叔哆哆嗦嗦从身上摸出两枚铜币,双手捧上:“我……我出门就带了这么点,真没有别的了,请各位大爷行行好放我们走吧!”
“他娘的,就这点够塞牙缝呐!干粮也没有?若没有,哥几个只能吃人了啊!”
其余几人也如豺狼般拔出长刀,狞笑道:“对呀对呀,看着两个小孩细皮嫩肉的,煮着吃一定很好吃!”
“那男孩煮了煮够吃的,这女娃还蛮清秀的,带回去压寨也不错!”
赵莺闻言紧紧攥着赵叔的衣服吓得说不出话,全身都在瑟瑟发抖。
赵叔在腰际摸了摸,掏出了把锈迹斑斑的短刀紧紧攥在手里,干瘦的身形也在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