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
陆璟踢了他一脚:“就你话多,赶紧找人去。”
崔显纯的事暂且告一段落,朝会上又热闹了起来,弹劾的,骂战的,层出不穷。
沈衡最后实在让他们吵吵烦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让沈芷兮主持朝会去了。
首要问题自然是楚王薨逝的消息。
楚藩爵位世袭罔替,沈峻回荆州继承王位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朝廷也赐了丧仪整套,甚至连楚王陵都在一年前完工了。
接着便是为楚王拟定一个谥号,赶在沈峻之前送到楚地。
沈芷兮没想到,礼部的人连这个都能跟都察院吵上。
不是冤家不聚头。
先是礼部侍郎孙游询问沈衡,礼部为楚王拟定谥号时是参考先前薨逝的秦王,还是自成一体?
沈衡哪听得懂这些,他还没发话,都察院那群言官便一拥而上,说孙游是明知故问,连自家衙门的事都不熟悉,还谈何为国为民办事?
孙游反问道:“诸位御史主管监察,敢问你们中有哪一个人能将律法倒背如流?或者说,我换个问法,诸位中有哪一个人知道京城的米价又涨了几钱?”
孙游不说还好,他这一反驳,言官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了,因为此时朝堂上但凡是个人都能听出来孙游的话外之音。
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一时间,朝堂之上乌烟瘴气。
沈衡大抵是不耐烦了,令靳信宣布退朝,此事明日再议。
一直旁观看戏的沈芷兮和顾沅是最后走出麟德殿的,两人刚要离开,陆燃便急匆匆赶来。
顾沅皱了皱眉,“出什么事了?”
陆燃叹了口气:“是这么个事,叔父奉命去抄崔显纯的家,但崔显纯说要见殿下,我平时跟你们关系好,叔父就把我打发到这儿来了。”
整日三言两语不离插科打诨的顾沅这才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他刚要起身与沈芷兮一同去崔府,靳信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顾大人,有紧急军报!”
——
崔府,奉旨抄家的锦衣卫都督陆璟负手而立,一语不发。
见沈芷兮来了,陆璟才带着她进去。
崔显纯受封平南侯,眼下这座侯府已经搬空,只在正厅留了两个太师椅和一个案几。
陆璟对他可谓是给足了面子。
凝眸望向着眼前的情景,沈芷兮没来由忆起了一句不太应景的诗。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昔年崔显纯以万人尸骸为自己铺路,而今这得位不正的平南侯,他亦是做不成了。
沈芷兮想当着他的面质问他一句,他当初践踏在累累白骨之上时,可有想过今日?
进了早已搬空的正厅,崔显纯竟是难得从面如死灰的脸上挤出了一丝苦笑:“罪臣崔显纯,叩问殿下安好。”
沈芷兮打心眼里就不想跟这个伪君子打交道,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坐在旁边的太师椅上。
两人隔着一个案几,很近,又似乎很远。
沈芷兮记得父皇说过,年少时的崔显纯也曾踌躇满志,无愧他这个名字。
但他仅剩的一点风骨,早就已经被这个可怖的世道磋磨殆尽。
现在的他只是一个躯壳。
沈芷兮并不觉得他值得同情,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要是他这样十恶不赦的人也值得同情,那朝廷的律法是做什么用的?
朝廷的刀出了鞘,总得见血才好。
但一个人的沉沦,或许是他自己的问题,那十个人,一百个人甚至一千个人开始在名利的大染缸里迷失自我呢?
那难道不是这个世道可悲吗?
崔显纯一个人自顾自笑了起来:“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不是殿下杀我,是这个世道杀我。”
沈芷兮摇了摇头:“你错了,世道固然可悲,最终亲手杀死以前那个崔显纯的,还是你自己。你可以选择不走这条路,但是你为了一己之私,不惜害死那么多将士,致使三万忠魂血洒疆场,你却说是世道的错?那三万将士战死台州,定远舰沉没海底,又是谁的错?”
崔显纯冷声笑了笑,“是啊,都是我杀的,已经来不及了。殿下想不想知道,我手上还背着其他的人命案子?比如殿下的生母孝贤皇后,是怎么死的?”
沈芷兮厉声道:“崔显纯,你给本宫闭嘴!还轮不到你来妄议本宫的家事!给我滚,滚出去!锦衣卫何在?”
她有些恍惚,扶着椅背艰难地站起身来。
血,满地的血。
她似乎真的透过十余年的光阴,真真切切看到那一夜的情形。
犹在眼前。
崔显纯仰天大笑,似是有些许释然:“我死后,烦请把我的头颅挂在燕都的城楼上,我要亲眼看着天下大乱!”
话音刚落,锦衣卫就冲进正厅,将崔显纯带走了。
沈芷兮颓然跌坐在地,脸色变得煞白,纤细的指尖不住颤动。
母后……
柒儿想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