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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九陌自嘲地笑了笑,低声道:“阿姐,她很像你。”
窗外,雨打海棠,绿肥红瘦,一派萧索。
掌灯时分,顾沅在一石居约了方从哲。
“殿下上次正在气头上,那些话你别太往心里去。”顾沅替他和自己各斟了一盏酒。
方从哲摇了摇头,“殿下没说错,我为的是一己私利,想为我爹讨个公道,但那些落榜的举子毕竟是无辜的。这是我和崔显纯的恩怨,牵连那么多无辜之人,对我对他们都不是好事。”
顾沅将盏中清酒一饮而尽,缓声道:“中涵兄,还记得你我做的那笔买卖吗?”
“我做你的线人,你帮我除掉崔显纯。”方从哲不解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现在就有一笔买卖,可以将崔显纯置于死地,你做不做?”顾沅有意卖了个关子。
方从哲点头道:“我同他有世仇,自是会答应这笔生意,不过你要靠什么扳倒他?”
顾沅微笑着说出了那个致命的罪名:“通倭。”
方从哲眉头微皱,“有实证吗?”
“你只管上疏参他,只要皇上下旨抄家,他通倭的罪证自然便会重见天日。”顾沅笑笑。
方从哲还是有些不放心,“这事能成吗?”
顾沅淡笑,“打蛇打七寸,你一旦拿捏住了他们的命门,便没有做不成的事,沈瑛不就死在唐修瑾手里了吗?”
方从哲想想也是,“我立刻回去写奏疏,明日一早由我上疏参他,临熙兄不要出面。”
顾沅皱了皱眉,“我若是不出面,明日早朝你只怕不容易应对。”
方从哲笑笑,“能不能应对是我的事,与你们无关,我不想因我的私事再拉着那么多人往火坑里跳。”
“可我们已经在火坑里了。”顾沅镇定自若地看着他,敛声道,“我现在要做的,是把你们拽出去,一个都不少。”
方从哲喃喃自语:“你倒是重情重义……”
顾沅低声笑道:“有人说过我重情重义,也有人说过我薄情寡恩。中涵兄,你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实的。”
方从哲摇头苦笑:“但你一直把我当兄弟,不是吗?”
顾沅凝眸望着他,缓声道:“咱们俩的交情掺杂了太多利益,或许……以后可以改变一下我们的相处方式。”
方从哲笑了笑,这便是交了个真心朋友的感觉吗?
似乎还不错。
以往他都是一个人踽踽独行,直到他遇见了顾沅。
顾沅以真心待他,他便可以为顾沅除去一切障碍。
“临熙兄,答应我一件事,安置好我那些落榜的同窗。”
两人离开的时候,雨小了些。
顾沅走到半路上,忽然一乘宫里的马车在他身侧停下,一双纤细柔软的素手挑开车帘,轻声唤他:“阿沅!”
顾沅低声笑了笑。
他知道,这么大阵仗,必定是她来了。
马车里,沈芷兮慵懒地靠在一身风霜的少年身上,勾了他一缕乌发放在手心把玩,“方从哲这回又问你要了什么价码?”
“安置好那些落榜的举子。”顾沅笑了笑,“这还用得着他嘱咐吗?”
沈芷兮顺着他的话音点了点头,“对啊,你跟他本就不熟,他今儿个缘何如此反常?”
顾沅一把捉住沈芷兮把玩他发梢的柔荑,语调中带了几分恃宠而骄:“殿下,欲知后事如何,先答应我一个要求。”
沈芷兮浅浅一笑,“你觉得还有什么要求是本宫一个公主无法满足的?你且说吧。”
顾沅凑近她耳边,轻声道:“我想亲你,可以吗?”
沈芷兮一下子懵了。
“就亲一下,你还要征求本宫的意见?”她发现顾沅这人当真是矜持过头了。
平日里看起来混不吝,骨子里却是个端方持正的君子。
思及此处,沈芷兮不禁唇角微勾,“亲就是了,谁拦着你了?”
他仿若一个虔诚的信徒一般俯下身去,在少女唇边留下了独属于他的印记。
那是他心中最高贵的神只,他必须认真对待她的每一次。
直到一旁搁置的宣德炉落地,顾沅才回过神来,他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对了,答应小殿下的事情还没说呢。
他清了清嗓子,缓声道:“方从哲能对我坦诚相待,我其实很意外,但仔细想想,除去那天我把他找来,你数落了他一通以外,我对他倒还不错。”
沈芷兮无语望天:“你的意思是,我数落他还错了?”
顾沅连忙辩解道:“我不是,我没有,他活该。”
沈芷兮轻声笑了笑,“刚还把人家当兄弟呢,这就反悔了?”
顾沅微笑不语。
“其实你说得不错,他把我们所有人都拉进了一个不一定能出来的火坑,的确不是很仗义。”沈芷兮浅笑道,“不过好在我们将局面扳回来了,要不然我当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顾沅垂眸望向怀中的少女:“明日早朝就看方从哲会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