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之首,也是勉为其难,你何苦为难区区比千石的杜老弟呢?”匡咸见杜吴沉默,便出声为他开脱。
“唉,我岂不知?只是老夫身为大司农,掌管天下粮仓,如今西海战事迁延已久,国库已然出现亏空,如果不能及时解决战事,恐怕国内会因此生变啊!”林兰叹了口气,不满地说道,“入夜之前先生曾去司徒府探望,孔司徒如今身体可还康健?”
杜吴摇了摇头:“看起来不太乐观。大司徒曾经两次请辞归乡,都被宰衡给拦下来了。今晚跟我也只是叙了几句闲言,并未多说什么。”
匡咸点点头:“便是为兄也好久没有见到褒成君了,他已有一个多月未上朝了,宰衡这是想把褒成君的声望用到极致啊。自祫祭大典之后,宰衡的声望在儒生中可谓如日中天,这里面褒成君的贡献非同小可啊,估计老司徒也看出来了,现在闭门不出,就想辞官告老,也是这个原因吧。”
王获见众人议论父亲,本想辩驳几句,但是想了想,便明智地没有吭声。他明白,在场的大佬说的都是真的,虽然他最近两年一直在守孝,但是宫里的消息还是知道一些的。
杜吴见王获默然,便安抚道:“仲孙不必如此,所谓人各有志,不能强求。现在所有人都看出来了,令尊已经打算冒天下之大不韪,窃国立新了,这事乃是大势所趋,非你我几人就能阻止的。”
“夫子,弟子只恨没有这样的父亲。”
杜吴拍了拍王获的肩膀,笑道:“非也,这事也难知祸福。大汉朝延续至今,已历十二帝。宰衡如今能顺势而起,也只能说明这是天下臣民之愿。政治从来就不是升斗小民能玩得起的,你看这几年儒生们疯狂地为你父亲造势,就知道这是大势所趋了。”
“其中就包括先生的高徒高良姜!”林兰愤愤不平道。
“是啊,以前只觉得这个孩子求知欲强,没想到几年下来,他已经成了宰衡的堂上客,这速度就是杜某也自愧不如啊,哈哈。”
陈勋跟着讪笑了两声,看众人都没笑,赶忙闭了口。
匡咸又干了一碗醪糟,用手随便抹了一下胡子,有些意难平:“可惜先帝托孤之时,没有给到老弟足够的兵权。一个战时才备的镇北将军,不打仗就是闲职,说是二千石的武职,我看贤弟就没有在卫将军府领过军俸吧。”
杜吴点点头,这点他也很郁闷。平帝驾崩前光想着给自己一个武职用来安身立命了,却不想上任当日就被卫将军给摆了一道,要他先去找执金吾交接差事。镇北将军是二千石,而执金吾领北军,是中二千石,比他高出了两个级别。时任执金吾的正是现在领军西征羌人的护羌校尉窦况,当时看见杜吴执印前来,脸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验看官印后,便以两人隶属不同系统为由,拒绝了杜吴的入营请求。当时的王莽正忙着祫祭大典和立明堂收买人心,哪有时间顾这些琐事。还是老司徒孔光前去说和,才算给杜吴安排了一个巡视城防的公差,直到半年前窦况出征西海郡,北军才算正式接纳杜吴。然而北军将士并不买杜吴的账,在窦况出征后,中垒令接替了执金吾的部分职权,王莽也只当看不见,所以现在的北军名义上由镇北将军杜吴节制,实际上杜吴能约束的也只有区区几百人马,到现在卫将军府也一直以镇北将军非战时不设为由,拒绝为杜吴支付俸禄,可怜的杜吴只能靠着司徒长史那一年七八百石的粮食熬日子,因此家里也没请几个仆人,菜伯一人就把管家和谒者全兼了。
林兰看杜吴有些失落,安慰道:“先生大才,定不会久居于此。今日已经定下来,将再向西海郡调拨两千民夫来押运十万石粮草,依我之见,先生何不借此向宰衡请命押运粮草,一来避开近日里的朝堂风波,二来也可得些微薄功劳,坐实了镇北将军的位子。”
杜吴思忖了一会,看向匡咸:“太常以为如何?”
匡咸点点头:“春秋时期,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居外而安,林司农此言有理。贤弟也能看得出来,最近朝野之上请命宰衡即真的声音越来越多,更有甚者,为博得宰衡欢心不惜伪造图谶,似贤弟这般耿直之人,确实不宜在朝堂之上久留。不若如林司农所言,领一支人马押运粮草支援窦况,最好是能捞到一点战事,那就高枕无忧了。”
“哎,太常此言过了,高枕无忧谈不上,至少能在乱局中有一点功绩,不至于被人无端攻讦就很好了。我算看出来了,先生虽有大才,却一心想着避开朝堂,要知道,你本来就是比千石的高官了,怎么可能避得开呢?”林兰伸伸懒腰,继续道:““如今朝堂之上,孔司徒打算辞官归隐,大司空乃是由宰衡的堂弟王舜兼着,大司马甄邯虽然是孔司徒的女婿,可也早就是宰衡的人了,九卿里除了太常和我,其余都唯宰衡马首是瞻,宰衡即真的日子怕是不远了。所以,先生要早做准备了。”
匡衡讥笑起来:“谁跟你一道了?老夫看你也是捧宰衡的臭脚,哈哈!”
林兰佯怒,拿起酒爵作势要砸匡咸,陈勋不明所以,连忙上前阻拦,林兰被气乐了:“先生,你要是去西海,这陈勋就是最好的肉盾!”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陈勋眨着眼睛看着王获,王获苦笑着摇了摇头:关内侯一世英名,怎么就生出来这么一个傻乎乎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