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继续北征,断无不胜之理啊!”
李三娘双唇紧闭,依然沉默。
柴绍见状,无可奈何地往后一靠,斜躺在木枕上,看着帐顶的白纱幔,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屋内已是光亮如昼,纤毫毕现;屋外人员往来,车马可闻。夫妻二人虽默不作声,可心里都明白,历经一夜之后,城内城外的军情战报即将纷至沓来。
“夫君——”
终于,李三娘松开了紧绷的双唇,开口说道,“你的心情我都明了,只是一旦接过这帅印,战事紧迫,瞬息万变,我……我便没有这许多的精力来照顾你了!我此番离京,随你征战,不正是为了……”
“呵呵,咳……咳……”不待妻子说完,柴绍哑然失笑,不禁连连咳喘。
李三娘赶忙帮他揉揉胸口,嗔道:“这有什么可笑的?”
柴绍吸了口气,敛起笑容,问道:“夫人,你可知道,陛下为何……为何同意你随我北征朔方?”
“不让咱们夫妻分开呗!”
“不尽然啊,”柴绍摇摇头,“陛下曾说过,’平阳在军中,则延州战力倍增;平阳在京城,则延州有人心猿意马,’圣心烛照,一言中的啊!”
“哎,父皇……”李三娘长叹一声,惆怅中满是眷顾之情。
“其实,这话是秦王启奏陛下的,”柴绍顿了顿,说道,“没有秦王的鼎力支部,岂有今日的北征朔方啊!”
听闻秦王——自己那位叱咤疆场的兄弟,李三娘顿时双眸生辉,嘴唇嗫嚅,似有千言万语。
迟疑了片刻,李三娘才扭过头来,看着丈夫,一字一顿地说道:“夫君,我答应你,接过帅印,统领兵事,但你也得答应我两件事!”
“好,”柴绍点点头,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第一,我领兵期间,你务必静心休养,不得牵挂战事,也不许打听战局;”
“嗯,我答应你。”
“第二,”李三娘嘴角一翘,不容置疑地说道,“你一旦康愈了,立即重掌帅印,继续北征!”
“遵命,我的骠骑大将军!”柴绍满面笑容,拱了拱手。
“哎,你呀,快躺下歇息吧,”说着,李三娘从床沿上站起来,走到门边,高声唤道,“凤鸢,盛碗热粥上来!”
……
辰末巳初,日头渐高,风起拂面,热气上蹿。
李三娘将后府的事儿交待完毕,换了一身圆领紧袖、束腰蔽膝的行军短袍,踏上一双半高鹿皮靿靴,“噔噔噔”地来到前头的议事厅,坐到帅位上,翻阅起案桌上的战报来。
第一份是马三宝呈送的步兵城防图,可圈可点,详尽可取。
第二份是岑定方呈递的军辎补充册,刀盾粮草,一应俱全。
第三份则是兵部批转的御前奏章,看到父亲的朱笔御批,勾连点画如同行云流水,李三娘倍感亲切,浑身上下如沐春风,不禁捧起来,反复阅读……
字里行间,是皇帝的殷切期望和谆谆教诲,其间,似乎也有对战局胶着的些许担忧,看得出来,远在数百里外的长安,九龙御座前,有多少双眼睛在关注着西北的战事……
回想刚才,在寝房的病榻上,丈夫拉着自己的手恳切相谈,那期待的眼神和恳求的语气,让李三娘顿时感到肩上沉甸甸的,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在哪里遇到过呢?
是在终南山里还是长安城下?好想都不是……
哦,对了,是在盩厔城外的临川岗,那个不太高的黄土堆上,与隋军血战之前!那是怎样的一场激战啊,烽烟蔽日,尸骸遍野,多少生命消殒于血雾弥漫的黄沙之中……
“黑沙河急报——”
突然,门外传来一声高喊,打断了李三娘的沉忆,抬头一看,只见帅府值官飞跑而来,跪在门槛外,举册过顶,气喘吁吁地说道:“黑沙河急报,前方交兵!”
“呈上来!”
李三娘接过战报,“唰”地一下撕开来,飞快地扫视,两道浓眉立刻锁紧,只见上面写道——
“郝齐平跪禀军帅:
今日卯时,稽胡三千骑兵前来挑战,我军坚壁不动;敌遂绕营南下,我蹑踪而行,双方骑兵在营南十五里处交锋,敌精于骑射,彪悍异常,我军虽迫使其调头北返,却损兵十之四五,望军帅予以增援!”
稽胡果然南犯!李三娘放下战报,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来,耳畔回想起萧之藏临行前的话语——“如今后撤近百里,敌方回旋余地骤然扩大,南犯不是没有可能……”
稽胡,又是稽胡,再一次成为自己的劲敌,李三娘不禁想到胡木滩之战,又想到黑石砭之役,双眉紧蹙,凝神不语。
“殿下——”
片刻,侧立一旁的值官拱拱手,问道,“是否给黑沙河大营回报?”
李三娘收回思绪,摇摇头,说道,“不忙”,然后把下颌一抬,令道,“传马三宝、冯弇、丘英起三将,即刻来见!”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