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短易醒,光影斑驳,雨霁风来,凉意幽幽。
朦朦胧胧中,柴绍睁开眼睛醒了过来,屋外传来几声鸟雀的啾啾鸣叫,清脆而明亮,侧身看时,妻子睡得正甜,呼吸均匀,细细有声。
想到明日即将启程,率领大军继续北进,柴绍辗转反侧再也睡不着了,索性悄悄起身,穿戴好军服,轻轻拉开屋门,走到了外面的小院中。
一夜风雨,几片落叶,晨风拂来略有寒意,柴绍轻咳了两声,不禁抬起手来,把胸前的军袍系带紧了紧。
东边厢房里,女官凤鸢听到了动静,“吱嘎”一声打开房门,见柴绍正在院中,连忙躬身道:“霍公起来了,我这就叫人送茶点过来。”
“嘘——”柴绍手指压在嘴唇上,示意轻声,回头看了卧房一眼,这才转身对凤鸢说道,“公主昨夜没怎么合眼,让她多睡一阵子,我到营中去巡察,大约午后才回来了。”
“遵命,”凤鸢低头轻声应道。
柴绍大步走出小院,在值更房里叫上侍卫官孟通,带上七、八名亲兵,跨马执缰,朝城外的军营奔去。
马踏晨霜,笃笃向前。
片刻,柴绍一行来到城墙根下的步卒军营,值守营门的一名军校见状,立即命令士卒洞开大门,然后急急忙忙地跑上前来,拱手禀道:“不知霍公亲临,属下罪该万死!”
柴绍拉缰驻马,挥了挥手中的鞭子,说道:“我是临时起意巡察军营,你等不必惊恐,嗯,你们的军将何在?”
“回霍公,向善志将军昨日部署队伍开拔之事,一直忙到深夜,此时……此时或许还在帐中歇息吧。”
柴绍抬头看了看微微泛白的天边,皱了皱眉头,问道:“已是寅初时分了,你们不操练了么?”
“霍公,如适才所报,我营昨夜准备启程之事,一直忙到三更时分才停顿下来,向将军没有……没有下达晨操的军令呀!”这名军校吞吞吐吐地说道。
柴绍听闻,眉头一皱,没有说话,只“驾”地一声,猛抽一鞭,带着卫队朝军营正中的一顶大帐奔去。身后,那名军校和士卒们面面相觑,看着元帅扬尘疾进的背影,一脸懵愣。
早有军士将此处的情形报给了向善志。只见他正从军帐中猫着腰跑出来,一只手垂到小腿肚子上,慌慌忙忙地提着军靴往上拽,另一只手高高举起,伸进军袍的袖子里,摇摇晃晃地把它往身上套,一双眼睛鼓得像铜铃似的,嘴里骂骂咧咧地,不知在对报信的军士嚷着什么。
“向将军——”柴绍的坐骑已冲到了跟前,马缰一拉,戛然而止。
“不知霍公巡营,末将该死,该死啊!”向善志躬身拱手,连声说道。
柴绍双手倚鞍,瞅了瞅自己面前的这位将军——衣衫不整,须发凌乱,睡眼惺忪,诚惶诚恐,低头垂眉地站立在那儿,不敢正视自己。
柴绍笑了笑,说道:“向将军,我若是那梁师都,率兵来袭营,你这儿可能已是千疮百孔了!”
向善志抬起头来,期期艾艾地说道:“霍公,眼看要开拔了,我们……我们昨晚收拾辎重,捆扎粮草,一直……一直忙到丑时才收工,所以……所以今晨的营中操习便没有……”
柴绍抬起马鞭,在手中一挥,打断了向善志的话:“向将军,你是老行伍了,咱们现在身处敌境,当如何带兵驻防,不用我多说吧?”
“末将知罪,末将知罪,”向善志唯唯诺诺地答道,“向某一定引以为戒,不再犯此类错误!”
说罢,向善志伸出手来习惯地摸了摸豹皮护腰,却发现仓促之中并未穿戴上它,一双手只好在腰间空空地摸了一阵,十分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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