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您也不要过于自责了,毕竟孤掌难鸣,”李世民看了看柴绍,然后站起身来,向前踱了几步,口中念念有词,像是对柴绍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古人云‘千士之诺诺,不如一士之愕愕’,满朝文武定然有人了解张世隆,但陛下一开口,却没有人站出来谏诤,哎,我大唐缺少诤臣啊!”
李世民反剪双手,站在门边,凝视着院中的那棵老槐树,一动不动;柴绍坐在位中,回忆着当日朝堂上的情形,回味着刚才李世民说的话,陷入深思之中。
两人都不再言语,堂内一时寂静无声,只剩下香炉中的淡淡青烟袅袅而上。
……
“喳—喳—喳”,片刻后,两只长尾山雀飞到院中的老槐树上,嬉戏跃跳,欢叫枝头,打断了李世民的思绪。
李世民转身回到坐中,看着柴绍说道:“姐夫,既然朝廷已经任命张世隆作延州代总管了,我想,‘无过不免其职’,如果此时咱们提出罢免他,似乎于理不合,同时,也会引起太子尤其是齐王的不满,在朝堂上引起不必要的纷争,让陛下也很为难,可是……”李世民皱了皱眉头,摸着修剪得十分工整的短髭,接着说道,“可是,若等他过失已成,延州陷落了,再罢免他也就无济于事了。”
“是啊,”柴绍也忧心忡忡地说道,接着便把此前在延州看到的防务情况讲了一遍,然后向李世民建议道:“秦王,西北防务如此不稳,我看在梁师都反扑之前,咱们应当有所准备啊。”
“不错,”李世民点点头,说道,“段德操老将军生前对西北军务十分熟悉,我相信他对形势的判断,我们的确得未雨绸缪,早作准备,不能让梁师都轻易地攻取延州,然后长驱南下,威胁关中。哦,对了,姐夫,”李世民盯着柴绍,一字一顿地问道,“段老将军临终前,是否提到由谁来接替他镇守延州?”
“有的,”柴绍有些伤感,低下头去,默不作声,片刻,才抬起头来回答李世民,“恩师临终前,希望我来接替他。”
李世民听罢,嘴唇翕动,欲言又止,只是点了点头,站起来走到柴绍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说道:“老将军举贤不避亲,真是知人善任啊!姐夫,您曾跟随老将军征战西北,直达鄯善,对西北的地理人情也很熟悉,又曾任我大唐的马军总管,沙域之中的骑兵会战是您的拿手好戏,您的确是镇守延州的最佳人选呐!”
“哎,秦王,不瞒您说,让我带兵彻底击败梁师都,这是恩师临终前的遗愿,我……我只是想让他老人家安心地离去,所以才应允下来,可是未曾想到朝廷……哎,不说了。”
此时,日头已高,阳光穿云破雾,射进大堂里来,屋里顿时亮堂一片。
李世民侧过脸来,黑瞳闪亮,看着柴绍,问道:“姐夫,若让您提前准备,您将如何对付梁师都?”
柴绍抬起头来,迎着李世民的目光,说道:“依恩师的战法,以逸待劳,在野猪岭扎营,步兵夹延水而阵,骑兵机动,寻机歼敌。”
“需要多少人马?”
“兵不在多,全凭调度得当,五千精兵足矣!”
“好!”李世民击掌笑道,“我将原来终南山义军中的锐卒调拨出来,到宁州驻防,此地距延州不过三十里,若有军情,可迅即赶到!张世隆不敌梁军,失利之时,我将立即启奏陛下,推举您作行军总管,率领宁州驻军,全力抗击梁师都,阻止其南下关中!”
柴绍在从座中站起来,向李世民躬身一揖,说道:“愿为我大唐鞠躬尽瘁!”然后挺直腰身,对李世民说道,“恩师曾推测,梁师都在野猪岭大败后,精骑丧失殆尽,他很有可能会到北边去寻求突厥的帮助,对此,咱们也得有所准备啊!”
“嗯,这个情况我也了解一二,明日我将面奏陛下,希望朝廷派人出塞,同突厥的处罗可汗进行斡旋,让其不能明目张胆地援助梁师都,毕竟,我们同突厥人是有盟约的……”
两人正议着事儿,只见长孙王妃笑盈盈地拉着李三娘抬脚进门了,边走边说道,“午饭已备好了,你们还有什么话儿,到酒桌上去聊吧!”
李世民这才注意到已近午时了,于是笑道:“好,这顿饭就算是给姐姐、姐夫接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