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一时间凝固了,甘启不敢直视崔花醉,崔花醉咬着唇忍泪,却是怎么都忍不住,像是要在今天流尽一生的泪似的。半晌,崔花醉狠狠地闭上了眼,双拳紧握,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却是嗤笑一声,向前一步,道:“甘大人果然忠诚啊,为陛下献上了自己的一切,甚至不惜将夫郎拱手相让,如此忠烈,真是世间罕见!”
“这官袍穿得可好,可能让你夜夜安寝?”崔花醉满是嘲讽的看着甘启,眼里却透着一丝绝望,甘启终于正眼看他了,藏于袖中的手却握成了拳头,嘶哑着嗓音,道:“你何苦如此?这鸣熙宫金碧辉煌,你又得陛下宠爱,将来一飞冲天,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贵君,再生下皇女,岂不比跟着我这废人来得痛快?”
“痛快?”崔花醉又是一声嗤笑,再次上前,却逼得甘启后退了好几步,见甘启如此,崔花醉脸上浮起了深深地失望,道:“这就是我爱的人啊,前一刻还抱着我说此生庆幸有我,这一刻就连看都不敢看我,也不许我靠近半步。哈,终究还是我傻,以为兜兜转转终于得到了真心人的呵护,却不想只是一场空欢喜。”
甘启听着崔花醉的话,心内掀起了波澜,她中意崔花醉,始于美色,陷于才华,却从未想过他会为她沉沦。便是往昔欢好合情无不美满,她也没指望过他会对她动真心,只要他一直在她身边,知晓她才是他此生的依靠便可。但见他如此哀戚,更为了守节而不惜以一己之力对抗一国帝王,她也无法不动容了。原来他是真的喜欢她,原来她以为抓不住的,早已抓到了手里,只可惜她却不得不放手。
“醉儿,是我负了你,是我对不住你,你忘了我吧,我身边已有良配,不日就会完婚。希望你能放下我,专心做陛下的君子,不要再恋着我了,毕竟我不爱你!”事到如今,甘启无能为力,为着崔花醉好,就让她做了这负心薄情的事吧。
见甘启如此,崔花醉轻笑了一声,又是几声大笑,最后竟状若癫狂的捂着肚子笑得停不下来,笑到最后,脱力的跌坐在石凳上,却还是笑着。等甘启险些控制不住自己就要上前抱住崔花醉的时候,却见他轻叹一声,道:“当初在大牢里,我没想过你会带我走,毕竟你我的往来,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但你拼着一死也要带我走,更在逃回渊咬后立刻八抬大轿的迎娶我为正夫,我才真的接纳了你。”
“我以为浅乐的一切就此烟消云散,什么车离弩,什么崔家,都再与我无关,我也可以重新开始,和你相守一生,为你生儿育女。却不想女子情薄,你也不例外,竟把我当做一只宠儿,想宠就宠,想送走就送走,你,你的心真的好狠啊!”
说着,崔花醉捂住了心口,似在忍受着剧烈的疼痛,甘启看着,却是只能握紧拳头,她没有资格,也不可以上前,只因她一动,崔花醉和她就都活不成了。
就在甘启隐忍悲伤想要寻个由头离开的时候,崔花醉猛地站了起来,快步上前,狠狠地打了甘启几个耳光,笑中带泪,眼底又隐藏着深深的怨毒,轻声道:“我会如你所愿的忘了你,更会安心的侍奉陛下,此生,我与你黄泉路不相见!”
话落,崔花醉转身就跑,狼狈不堪,却叫人生不出一丝笑意,只剩下疼惜。
甘启捂着脸,看着崔花醉的背影,深吸一口气,却是毫不犹豫的转身走了。
直到两人都没影了,陈郁才拉着主后的手走出来,先是心疼的看了崔花醉离去的方向一眼,再就是不悦的看了一眼甘启消失的方向。主后怎会不知陈郁的心思,便笑着道:“陛下,甘大人有情,却肯为了陛下忍痛割舍,说明在她的心中,为陛下尽忠比什么都重要。如此忠臣,陛下当赏才是,可不要寒了忠臣的心啊。”
陈郁听着主后的话,也觉得有几分道理,若甘启真的无情无义,她也不敢重用甘启了,而甘启明明对崔花醉有情,却能舍弃了,足可见在甘启心中,到底还是更看重“忠”字。罢了,经此一遭,崔花醉的念想也能断掉了,甘启又选好了新的正夫,她再给甘启个体面,赐婚甘启和甘启的新夫郎,让此事到此为止。
就这样,甘启领着赐婚圣旨,迎娶了新夫郎,春风得意,好不畅快,但人前欢笑的她,人后却阴郁非常,不知是在想念崔花醉,还是后悔回到渊咬了。为免夜长梦多,陈郁在甘启大婚后,就立刻安排她外出赴任的事,干脆利落的将甘启赶出了皇城,三年后才许甘启回京述职。崔花醉也在甘启携着新夫郎和一众侧室外出赴任的那一天,借着醉酒,留下了前来探望他的陈郁,更让陈郁误了早朝。
“哥哥可不能再坐视不管了,这陛下都连着误了三天的早朝了,长此以往,不但凤体有损,更会乱了国本啊。”主后的寝宫,一穿着华丽的君妃半跪在地,恳求主后出面劝解陈郁。主后却是淡淡的说道:“后宫不得干政,弟弟这么求我,莫不是要我犯此大忌,遭了陛下的厌弃?好啦,回去吧,这几日阴晴不定,我的头疼病又犯了,实在是没有精力去管这些,何况陛下知晓分寸,无需他人多嘴。”
这君妃还想说些什么,就在看到主后苍白的面色时,咬住了嘴唇,不甘心的退下了。而在君妃离开后,主后却传召了太女,说是要检查一下太女近日所得。
“你怎么来了?”正等着太女的主后,却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正是助陈郁化解了宣雾浅乐之危的神秘谋士,子命。一身紫衣的子命轻笑一声,给主后行了个大礼,道:“听闻主后头疼病犯了,特来给主后献上良药,以解主后之困。”
“哦?”主后来了兴致,坐直了身体,等着子命献药,想看他能弄出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