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野心难消

    鲜睿却是一动不动，并未露出一丝得意，因为她知道鲜乐的话还没有说完。

    果然，鲜乐赞过之后，就忽的低了声音，道：“睿儿，你这次还是毛躁了些，须知道蚊蝇扰人，防不胜防，你当是个‘草包’，不该有一丝丝出彩之处。虽然你已经足够谨慎，但还是犯了大忌，若再遇到这样的事，当派人去处理，而不是亲自出面。好在此事已经结束，你父亲那里我也安抚好了，以后不再犯了便是。”

    “孩儿记住了。”鲜睿点点头，又和鲜乐谈了一些府上的事，这才告退，却是去了小弟鲜子孟的房间。她到的时候，鲜子孟正在雕一块木头，已经能看到大概的模样，却是一个小娃娃，看着有些像幼时的鲜睿。见鲜睿来了，伺候鲜子孟的仆人自觉退下，只在门口守着，待鲜睿或鲜子孟吩咐了，再进来伺候。鲜子孟却是看也不看鲜睿一眼，一心盯着手里的木头，好像这是他活着的唯一目的似的。

    坐在鲜子孟身边，鲜睿伸出手想像小时候那样抱抱这个弟弟，却在半道僵住了，苦笑一声，收回了手。被救回来后，鲜子孟就不再许人靠近，尤其是女人，哪怕是她这个姐姐也不行，一旦触碰了他，他便会失去理智，疯狂时还差点杀了她。她的弟弟，她的手足，叫人害成了这个样子，便是母亲已经替他报了仇，将那些贼人做成了人彘，也还是无法消除她心中的恨，因为她的弟弟终是被毁了。

    “孟儿，待明年初春，阿姐带你去京城赏花如何？”鲜睿也只是一说，并不期待鲜子孟的回应，却不想鲜子孟手一顿，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茫然道：“京城？”

    鲜睿猛地睁大眼睛，费了很大的劲才控制住自己，看着鲜子孟，压了压心中的喜意，道：“是的，京城，初春时京城的偕惜花正值绽放的最佳时节，花开满山脊之际，入目尽是蓝色，美如仙境。我记得你小时候去京城最喜欢的便是观赏偕惜花绽放的美景，若你喜欢，阿姐就去安排此事，初春时带你去京城赏花。”

    鲜子孟眨眨眼，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木头，不知在想什么，半晌，道：“好！”

    “好好好，阿姐这就去安排，明年初春就带你去赏花。”鲜睿站起身，忍着心中的激动，就要去安排这事，却被鲜子孟叫住，只见他微微一笑，低声道：“阿离姐姐也会去吗？我好像很久都没见过阿离姐姐了，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我。”

    “怎会不记得，你忘了小时候阿离最爱的就是将你放在她脖子上骑大马吗？”鲜睿轻笑一声，却是险些红了眼睛，多久了，多久没听到子孟这般吐字清晰的说话了，看来，她们这几年的努力没有白费，她的弟弟依然有好转的可能。

    鲜子孟点点头，不再说话，继续雕着手里的木头，神情专注，但要比先前多了几分愉悦。鲜睿看着这样的鲜子孟，心下安慰，离开的时候吩咐小厨房的人给鲜子孟做一碗百花羹，好加深他的记忆。回到书房，鲜睿摊开纸，提笔画了起来，却是南疆的美景，每年的这个时候她会画一幅画寄给车离弩，联系彼此的感情。今年也不例外，哪怕今年是多事之秋，鲜舒那个小人防贼一般的防备着她们。

    停笔，鲜睿扫了一眼自己的画作，有些不满意，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法超越车离弩，画的画总是缺了一分灵气，同样的景色若是在车离弩笔下，定似活过来一般叫人目不转睛。世人庸俗，只知车离弩一面，就自以为是的给她下了定论，却不知真正的她是怎样的耀眼，便是鲜益在世时，也无法盖过车离弩的锋芒。

    车离弩隐藏自己，是为了消除帝王的疑心，而她蠢笨不堪，却是为了活命。

    这般憋屈的生活，她不知自己还能忍耐多久，现在有母亲压着她，一旦母亲逝去，她怕是会再无顾忌。到了那个时候，一心想保浅乐安稳的车离弩会如何看她？可会怪她为着私欲置浅乐万民于不顾，更利用南疆子民的信任挑起战火？

    “阿离姐姐，你当初弃我而选她，可曾想过会有今天？你说你不是为了益姐选的她，我却是不信的，只恨我生不逢时，没能赶上最好的时候，不然按着先皇的意思，我也有资格争夺那把龙椅。白白便宜了鲜舒那小人，而她还不珍惜，不珍惜这样为她的你。你退了一步又一步，可想过退无可退的时候又该如何？”轻叹一声，鲜睿正要为画作润色，就听得通传声，是她的一个心腹，便唤了人进来。

    来人将一个半根手指长短的信筒捧到了鲜睿面前，鲜睿接过，打开一看，却是挑起了眉头，没想到一眨眼，那个残废竟和血卫搭上了关系，看样子还有成为她夫郎的趋势。倒也是他命好，碰上了血卫，有了血卫的护持，怕是无人再敢欺他，如此也是他的善果了。但血卫这样的人物会为他动心吗？她是助这同父异母的兄长一臂之力，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任由事态发展，看他的命数如何？

    鲜睿是十岁的时候知道父亲和母亲之间的仇怨的，方才明白为何父亲总是用那般复杂的眼神看着她们几个，从不肯投注半分真心，原来是记恨母亲的夺占。母亲也是愚人，天下男子何其多，偏偏看上了一个嫁了人还生了孩子的夫郎，做出这等夺占人夫的事，被父亲记恨一辈子，也是母亲自己作来的。但她们却成了这两人恩怨情仇的牺牲品，寻常人家的孩子能得到的一切，她们却是半点都不能想。相比对她们的疏离，尧戏却得到了父亲最完整的爱，始终被父亲牵挂在心。

    她曾偷偷去见过尧戏，那时的尧戏已经废了双腿，却没有寻死觅活，而是咬着牙承受了一切。她很佩服这个哥哥的坚强，也觉得他很好，但她却不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