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平南王府,正君的院内,伺候的奴才跪了一地,没人敢发出声音,就怕一个不慎招来主子的怒火。穿着素色长袍的正君捂着胸口气怒难平的看着跪在地上毫无愧色的长子,许久,却是一声悲叹,道:“若早知你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当初就不该生下你,生你养你多年,却是一番心思喂了狗,叫你如此气我!”
一直伺候正君的老奴赶紧给他顺气,因是哑巴的关系,便是有心劝说正君几句,也是无奈。听得正君这么说,跪在地上面若桃花的男子却是一笑,道:“爹爹何必动怒,横竖从未付出过真心,我就是十恶不赦也与爹爹无关,爹爹只管念着真正想念的人就好了,我的死活,我的作为,就不需要爹爹费心了。况且做这般姿态出来,是想给谁看,给娘看吗,可娘现在在军营,是看不到爹爹的姿态的。”
“你……”正君气得将桌上的茶具全都摔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飞溅的碎块划伤了男子的脸,却让他笑得更开怀了,只若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笑容里隐藏着难言的痛苦。正君气着气着,却是深吸了一口气,狠狠的闭上眼睛,一滴泪顺着脸颊滑下,一直挺着的腰背也垮了下来,整个人就像是苍老了十岁一般。
见状,男子张了张嘴,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转过头,将心里生出的那一丝愧意给逼了回去。他没有错,错的是这个男人,错的是这个生了他却从不在乎他的男人。他根本就不必愧疚,因为最该愧疚的人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一丝丝的悔意。
平南王府发生类似这样的争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伺候的奴才早已习惯,但这一次似乎特别严重,正君是真的气到了。正君肚子争气,给平南王生下了四女两子,却个个都不争气,嫡长女是个草包,嫡次女是个空有武力没有脑子的蛮人,嫡三女小小年纪就有了四个通房小厮,一看就是个只会沉迷男色的纨绔女。嫡幼女不过八岁,尚且看不出什么品质,却不爱读书不爱习武只爱吃,是个小饭桶。
长子好男色,兴致一来,什么人都敢碰,这次引得正君大怒,也是因为他碰了正君最喜欢的一个小厮,这小厮本来是要许给平南王的一个心腹做侧夫传宗接代的,这下只能换人了。大好的良缘就这么没了,小厮寻死觅活的,竟一头撞死在了柱子上,闹出了人命,正君自然不能轻忽此事,这才有了开头的父子之争。
正君的次子不学男德不学男训,只爱刀枪,十岁那年听信谗言去了深山拜师学艺,却差点被人卖了做共夫,被救回来后,生了怪病,不能见阳光,成天窝在房里,不过十四岁,就没了前路,以后嫁人怕是难了,就是招赘也是无人肯娶的。
四女两子中,嫡长女是第一个出生的孩子,嫡幼女是最后一个出生的孩子,也是意外之女,因为正君年龄大了,以为自己不会怀孕了,却不想子女缘分未尽,又怀上了。生嫡幼女时,正君难产,险些去了,便是救了回来,根底也毁了。平南王因此生了悔意,终是不再逼迫正君,给自己喝了绝嗣药,最大可能的保护正君,因为她不想让他喝避子汤,避子汤伤身,她不愿他受苦,就只能绝己后路。
长子和嫡三女是一对龙凤胎,容貌性情却是大不同,若是不知道的,只以为两人是表亲,断想不到他们会是一父同胞的亲姐弟。正君生的孩子都有个好相貌,其中以长子最为出众,被誉为南疆第一美人,无数南疆女儿愿娶他过门,可惜他偏偏好男色,无意嫁人,为了不嫁人没少做出荒唐事,逼得那些人打消了心思。
这会还逼得自己的父亲气怒伤身,该说这人不孝呢,还是该寻求个中缘由?
“噗——”就在正君的长子以为这次又会像前几次那样以正君的眼泪作为终结时,却见正君猛地吐出了一口血,晕了过去。被血溅了几滴在脸上,长子呆愣了半晌,终于慌了,赶紧爬起身,连滚带爬的去喊大夫。哑奴抱起正君,在其他奴仆的配合下,将正君弄到了床上,一些人甚至急得哭了,不管外界如何说正君,在他们心里正君都是个好人,从未苛责过他们,待人和善又大度,最是贤良不过。
但这样的人怎么就没有好报呢,竟被自己的儿子气成了这样,真是冤孽啊!
一番折腾后,正君在哑奴的伺候下喝下了药,疲累的睡了过去,长子跪在他的床前,一动不动。伺候的人一声不吭,像是没看到他们的少爷在那跪着一般。
“见过嗣子爷!”门口响起跪拜声,引得屋内的奴仆也跪了一地,低声行礼,怕扰了正君安梦。长子也抬起头看了过去,看见来人的时候,苦涩一笑,又低下了头。穿着金纹黑底长袍腰佩绿玉带脚踩紫色逐云靴的女子大步走进来,扫了一眼屋内的环境后,走到床边,看了一眼正君,就转过身一把拉起长子走了出去。
鲜睿的力气很大,拉得她的弟弟几乎是跪着走路的,直到进入一个小院,才松开手,不等弟弟站定,就一巴掌打了过去。猝不及防之下,鲜子里被打到了地上,捂着脸,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鲜睿抬脚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鲜子里,道:“再有一次,我定不会轻饶你!从现在开始你给我闭门思过,一年不得出,身边的那些蝇虫也给我一并打发了,我不想再看见你身边多出半条蝇虫,你明白吗?”
“姐……”鲜子里却是红了眼睛,哭道:“我也不想和爹作对,更不想把爹气成那个样子,但我就是忍不住啊,你说凭什么,凭什么同是爹的孩子,那个残废却能得到爹的全部关爱,而我们就只是爹眼中的累赘,从不曾被他放在心上。”
“哭什么,难看死了!”鲜睿虽是这么说,却还是抱起了鲜子里,安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