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如果你不过来

也不管。只顾着默默凝视阴阴的天空。

    纤细如丝的雨线在天地间拉起缠缠绵绵的网罗，不知什么地方是开头，什么地方是终点，它只懒散地编织着，不知疲倦地编织着。阴阴没有颜色的天看着风吹斜了网，也不在意，只静静落着泪。

    舒如顾想起小时候妈妈老骗她说，“下雨了，天空又落泪了。”

    她也记得自己傻傻问过：“天空为什么要哭？”

    “天空想念她的爱人。可是她触不到。伤心了。”

    那时，她听不懂妈妈的话，只知道妈妈的样子，好像也快要哭了。

    然而，记忆中，妈妈总是浅浅笑着的。就算爸爸喝醉酒归来，惹她生气，她都浅浅笑着，扶他去休息。

    后来，她知道天空不是在伤心，她的泪水，滴落进大海，是喜悦。因为只有落下泪来，她才可以融进大海的心里。

    爱不是遥遥相望，是你不过来，我来凑近你，哪怕干枯自己。你的有容乃大，爱你的我来成全吧。

    ……

    一阵大风刮来，一个不慎，薄薄的书儿，被掀到了地上，很快便被雨水打湿，濡*湿的边角褶皱如花。舒如顾掏出淡蓝色的手绢小心翼翼地擦拭。忽听见——“笑笑，明天我起早给你弄冰凌花。你不许跟大帅玩！”

    她低头，便见舒慎儿撑着一把红格子的大伞，有模有样地护着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站在大门前，同看檐下落珠。

    风越来越大，直把伞儿往他那边吹，他放下了搭在她肩上的手，两只手握着伞，同讨厌的风抗争，努力把伞倾向他的小姑娘。

    “舒慎儿，笑笑，你俩是想感冒是吧？赶紧给我屋里呆着去！”轻柔的呵斥传来。

    一张俏生生的小脸映如她的视线。然后，两只粉嫩的脸，同时调皮地吐吐舌头。便见舒慎儿扔掉伞，俩孩子手牵着手跑进了大厅。留下无奈的母亲耸耸肩，拾起伞儿，摇摇头，转进厨房，继续忙活。

    很生活很有爱的生气画面。舒如顾微微一笑，为着这一刻的美好，心神一荡。

    她抬眼看向对面水亮的黑色砖瓦，一颗一颗的雨珠沿着瓦肚留下来，拉起透明的门帘。一株已然耗尽生命的狗尾草长在檐缝里，默默接受风雨的洗礼。

    舒如顾却想，应该让它也归入泥土吧。自己站在这里，太寂寞了。

    他听见身后传来稳而慢的脚步声，轻轻开口道：“爸爸，那株狗尾草，改天拔了吧！”

    舒玄宇顺着女儿的视线看去，低吟一声。“算了吧。拔了会留下缝隙，雨天会漏雨的。”

    “……”舒如顾怔忪半晌，却见他拾起椅子上的书，翻了翻，又轻轻放下。“如顾，你妈妈也是很在意你的。”

    一股酸涩堵住喉咙，她看向父亲有些消瘦的背影，终于问了出来：“你不怨她么？”

    “……”为何要怨。爱她，是他的愿意。愿意到接受她肚子里的孩子。

    舒玄宇终于露出一抹淡淡的笑。“不怨。如顾，你在W市，好好照顾自己。”本来有好多的话想说的，比如不要太累了，爸爸这些年办厂子赚了不少钱，还可以养你几年的；比如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找个好男孩定下来了；比如老了，就要由着别人挑拣你了……可千言万语只无言。

    这些，他的女儿，该懂的。哎，算了吧，别像个老妈子似的。

    舒如顾吸了一下鼻子，终于笑了。“她蛮好的。”至少爸爸你的笑容多了，这样，我就安心了。

    “我去给阿姨帮帮忙。”

    “如顾……”

    “嗯？”

    “多住几天？”

    “好。”

    舒玄宇看着女儿小跑进屋的背影，想起与她相似的那人，一抹刺疼不经意地袭来。

    原来，纵然弄得不可开交，两相分离了。她依旧在他的心里，刻了一道淡淡的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