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无谓听得是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他所指何意,但还是贴心安慰:“别胡想八想的,这事又不关你的事情,更不关你父亲的事情。”
宁何苦痛苦地闭上双眼,不置可否,之后又睁眼直勾勾地盯着那刑部大门。
他如此这般静止不动像尊石像一般,站了两个时辰之久,申无谓怕他再熬下去会受不了,就将他拖到一旁,用力摁着他坐在石阶之上,又同他并肩而坐,体贴道:“别慌,有我陪着你一起等。”
二人这一等,就由黄昏等到了子夜时分,再由子夜时分等到了东方破晓,熹微之光之时。
王偃一直未出来,也没有派个人出来报信。
宁何苦一直一言不发,双目逐渐变得赤红,等到最后实在等不及了,起身就想直闯刑部。
好在申无谓力气大,才将他给死死拖住。
申无谓一边死命拖住他,一边低吼:“你疯了,本来你父亲是没事的,你这一闯就有事了。而且是你们两个都有事。”
话未说完,就见刑部门口处慢慢出现了一个弯腰驼背有气无力的人影。待看清正是王偃后,宁何苦像支箭一般地射了过去。
他紧紧抓住王偃的双手,嘶哑着追问:“叔,怎么样了?”
王偃一副失魂落魄之状,任由宁何苦使劲摇晃着自己,就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宁何苦紧张致身体颤抖,伴随着巨大的不安感,正要继续摇晃,突觉手上有异样,抬起一看,整个手掌心血红一片。
他全身颤抖着低下头去,只见王偃的双手和袖口处全是鲜血。就连衣襟上,都溅满了斑斑点点的血迹。
那片触目惊心的血红之色,晃得宁何苦头晕目眩,顿时犹如被万箭穿心,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剧痛。
他双脚发软,勉力支撑着身体不倒,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吼出地,却声如细蚊:“我爹呢?”
王偃甫一听到这三个字,立时滴下几滴豆大的泪珠,喉结上下滚动,反手抓住了宁何苦的手,追悔莫及的哽咽着:“都怪我,是我没看好书安……”
“叔,你在说什么?我爹呢?我我,我得亲自看看他去。”宁何苦由喉咙处发出一声低得不能再低的昵暔声后,默默推开王偃,摇摇晃晃地向前走去。
这一次,刑部门口的狱卒竟然没有拦他,还颇为同情的多看了他两眼。
王偃紧跟着他又折返了进去。申无谓见状,也立马跟了上去。
昏昏噩噩的宁何苦只知道一路向前,向前再向前,他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是怎么走到的。
直到他看见倒在血泊之中的父亲,才重新有了一些意识,立时飞扑上前,附身扶起了父亲。
宁书安的胸膛上,正正插着一把匕首。
这把匕首的手柄上,刻着一朵如意云纹,是宁书安须臾不离之物。
宁何苦紧紧抱着父亲,抚摸着他的伤口处,看着他身后的一片血红,心痛到无法呼吸,更无法言语。
随后而到的申无谓将手搭在了宁书安的手腕上,又察看了他的瞳仁,最后绝望的看向宁何苦。
继而,他又看向一侧的王偃,低声吼道:“是谁干的?”
王偃的声音犹在颤抖,但却无比清晰,“没有谁,是书安他自己。”
宁何苦仍旧紧紧抱着父亲,不言不语。
一个人悲痛到了极致,是麻木不仁,更是不原面对。
申无谓看着他心痛如绞,继续吼道:“为什么?”
王偃上前一步,在宁何苦身边蹲了下来,痛心疾首道:“我方才进来时,书安已经认下了所有,言明当日泄露刑部捕手行踪之事,乃是他一人所为,其他捉刀吏皆毫不知情,且已经签字画押。然后……”
王偃哽咽着说不下去了,停了好一阵子才道:“然后,然后我便陪着他说话,企图劝说他翻供,我可以帮着找其他证人。再然后,他居然就答应了,我便开心的正要出来找你们。谁知……”
这一段话一点也不长,但王偃中途却中断了三次,可见他是多么的不愿去面对当时那残酷的现实。
但最终,却又不得不面对。
他一咬牙继续:“我刚走出几步,就觉着身后有异样,回头一看,书安他已经拔出了贴身藏着的小匕首,我来不及阻拦,他一抬手就将匕首插进了自己的胸口…………我疯狂的扑回来……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告诉我说‘只有他死了,此事才会到此为止’。而我,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他……却无能为力……”
王偃讲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他压抑又懊丧的不停以手捶地,悲愤交加地低吼控诉:“这刑部还借口说他是残疾之人,故而没有收他的身……借口,都是借口……”
宁何苦站起身来,对申无谓苍白无力的笑了笑,“老无,你帮帮我,我要背爹回家去了,阿娘还在家等着我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