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没想到就在她们在打开殿门的第二天深夜,就有一个四五十岁的妇人跑进来抱着阿芙拉圣像的脚不放,她的儿子追了过来,只差一步就要踏上神殿的台阶:“……我给了他一锤,”艿哈莱说:“他飞了出去,我想他之后的几十年里大概只能喝汤过活了。”
亚历克斯低下头算了算,亚希尔成为城主之前,阿克虽然受到瑞芬的影响,女性的地位却也和玛罗吉相差无几,至少在老城主的长子,亚希尔的兄长死去的时候,这里依然允许单身女性游侠自由出入行走。长子的死亡让老城主的性情变得更加偏激狭隘,他将自己的愤怒与恐惧倾泻在次子身上,让亚希尔的性情完全地扭曲了,在他即位后,阿克的女性地位才开始急骤地下降。
所以,如果年龄超过了四十岁,这里的女性可能依然还会记得那些她们依旧拥有着几分自由的好时光。
“据说他还在神殿外向你祈求和献祭,希望你能把他的母亲还给他。”伊尔妲说,一边认认真真地搅拌着一杯蜂蜜草药酒。
“我想他一定十分困惑,”艿哈莱说:“因为他的母亲并没有受到任何苛待,对那个男人来说,他的母亲待在仅次于他的房间里,有吃的,有喝的,他不强求她每天纺织或是进厨房,就算有,也不用做太过劳累的活计——他还有妻子和好几个女儿哪。”
伊尔妲听了,露出了一个讥讽的微笑:“那么有人要求你释放那个妇人吗?”
“嗯,他们竭力向我证明那位妇人受到了很好的照顾,但问题就在这里,”艿哈莱托着下颌说道:“如果说她被殴打,被强迫出卖自己,或是忍饥挨饿,又或是遇到了什么可怕的威胁,才冒着被处死的危险跑到圣像下祈求庇护,那不奇怪,可正因为什么都没有,她却不顾一切地逃到我这里来,舍弃了前四十年的所有,包括吃着她的血肉长大的儿子……这才令人毛骨悚然呢。”
“她现在怎么样了?”亚历克斯问道。
“像一个人那样地活着。”艿哈莱道。
“这样的人会越来越多,”亚历克斯说:“你要做好准备,不但对这里的男性,也对这里的女性,有为了尊严和自由宁愿舍弃生命的,也会有与她们完全相反的人,她们或许会比她们的父亲、儿子与丈夫更憎恨你们,也许是因为我们让她们失去了平静的生活,也许是因为我们让后者受到了伤害甚至死亡。”
艿哈莱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是个好人。”她说,然后果不其然地看着亚历克斯浑身僵硬起来,她哈哈大笑:“哦,真有意思,”她说:“你对辱骂与攻击毫不在意,却畏惧旁人的善意。”
“因为那是一个错误的说法。”亚历克斯说,一边将试着从膝盖上站起来的孩子按下去,虽然这是一个危险与强大的神祇子嗣,亚历克斯的态度却似乎始终没有变过,而拉曼妥思的子嗣也从来没有对他的僭越愤怒过,艿哈莱露出了嫉妒的眼神:“如果祂能对我像是对你那样好,我就根本不用担心了。”
“你是阿芙拉的牧师,”亚历克斯问:“可以如此随意地接受另一个神祇子嗣的恩惠吗?”
“阿芙拉不是那种心胸狭窄的神祇,”艿哈莱说:“而且你应当知道她的神职中有生育一项。更何况,我留下祂也是为了更好地侍奉我神。”她的眼睛里露出了应当被归纳在“野心”一栏的光芒,如果说主任牧师必然是最虔诚并且受其侍奉追随的神祇青睐的信徒,那么阿芙拉只怕也不是那种性情温和的神祇。
“只是你要带着祂走吗?”艿哈莱接过伊尔妲递来的蜂蜜酒,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嗯,”亚历克斯说:“之后我的行程可能会更加危险,带着祂可以给我一些帮助。”
“这样说好吗?”艿哈莱假装惊愕地问道:“不说祂具有着怎样的力量,从外表上看,祂还是个婴孩。”
“有种人总是能活得非常长久,”亚历克斯说:“你知道是那种人吗?”他没有等艿哈莱回答:“我不会管别人的事情,别人也最好别来管我。”他是萨利埃里的幺子,能够约束他的东西绝对不包括道德绑架——“而且我并不是没有给过祂机会。”他握着婴孩的手臂把祂举起来:“我把祂留给了你,艿哈莱,是你没能抓住祂。”
“我不知道你为何而来,”他又对孩子说道,“但既然你对我有所求,你就不能毫无作为。”
“咕呱。”孩子说。
“这算是达成契约了吗?”艿哈莱沮丧地问道,亚历克斯也没说错,她确实丢了祂,只是她的沮丧也没几分是真的,虽然丢了拉曼妥思的子嗣,但离开了玛罗吉,她又得到了阿克,不说阿克比玛罗吉更大,更富有,更重要,尤索夫还和她有过协议,玛罗吉不会有新的主任牧师——若是万事顺遂,她可能同时拥有玛罗吉与阿克,又或是晋升到更高层。
“契约——祂现在连名字也没有。”伊尔妲也给自己调制了一杯蜂蜜草药酒:“亚历克斯,你应该给祂一个名字。”
亚历克斯却明显地犹豫了,无论是在这里,还是在另一个位面,属于他的那个世界,名字从来就是有着特殊意义的,一个人给予另一个人名字,就是承认了他的存在,但如果他要接受这个孩子,他就应该给祂一个名字,即便他厌恶任何羁绊。
“……维维。”他说,“你的名字,维维。”
“几乎和你的名字一样怪。”艿哈莱将这个名字重复了两三遍,“这真的是个名字吗?”
“绝对是,”亚历克斯说:“它曾属于一个我非常讨厌,也非常讨厌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