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悄悄睨着晚晴脸色,见晚晴怔忡,呆了片刻,才嗯了一声,抿完两口茶,便往外走,道:“承瑞回府,就说我来过了。”庄妫忙送她至庭中,屈膝道:“奴婢明白。”
驻守的亲兵一直跟在晚晴身后,晚晴倒没嫌烦,任由他们跟着,干脆往后花园里逛了半圈,才款款回飞凰殿。夜已擦黑,殿中正在摆膳,因着天热,厨房预备了诸多凉菜。布膳的嬷嬷笑道:“娘娘,这盘凉拌香葱木耳奴婢多放了半勺醋,酸味儿正好。”
晚晴微笑道:“你端过来给我试试味道。”
嬷嬷应了,夹了半块放入小碗中,呈予晚晴。晚晴尝过两口,果然称好,又唤来屏幽,问:“我好似记得前些日有人送来酸甜干果?”
屏幽回道:“启禀娘娘,是南小院的庄夫人送来的,有好几样呢。”
晚晴好似突然起了兴致,道:“我正想吃酸的,拿出来摆着罢。”屏幽原想着晚晴素来不喜庄妫,故而连庄妫的名字也从不在飞凰殿提及。她一边纳闷是谁将庄妫送来酸甜干果之事告诉了晚晴,一边又麻利去茶房寻出,用精致碟碗装好,放在晚晴随手可拿的地方。
夜半时候,屏幽当夜值,下床喝水时忽闻见晚晴呻,吟声,遂急忙入内,点了油灯,焦声问:“娘娘,你怎么了?”晚晴满额细汗,痛苦道:“我有些肚子疼。”屏幽听闻,顿时骇得六神无主,如果晚晴肚中胎儿有所不测,头一个治罪的就是她。
屏幽话没出口,已是泪水涟涟,道:“娘娘哪里痛?奴婢去请御医”
她转身要走,晚晴猛地拉住她的手,道:“别急着声张,你先去后院请医女过来瞧瞧,应当是晚膳吃多了凉菜,又食了些酸甜果子伤了肠胃。”屏幽忠心侍主,并未往旁处想,连灯笼都没打,摸着黑就往后院奔去。幸而月光透亮,廊檐曲折也无大碍。
夜值的医女有两个,其实御医也有,但御医是男人,只能居住在殿外。医女负责日常的养胎诊平安脉,若当真有大阵仗,只能靠边站。飞凰殿也有太监当差,但没有晚晴命令,大半夜谁也不敢往殿中闯。等屏幽回来,殿中才点燃大灯。驻守的亲军听闻里头喧扰,便使了人前来询问。众人不知内里,只说太子妃肚子疼,可能伤了胎气。
如此,亲兵们也是大惊,忙飞奔往太极殿传话。
偏生不巧的是,承瑞因着楚国要求追查大夫人自殁的案子,正与吴学士等人连夜商议对策,并未回府。掌事的将军没办法,生怕事有耽搁,便亲自骑马入宫传话。
寝殿中帘幕低垂,医女立在帘外,轻声道:“奴婢是御医院的医女,特来为娘娘诊脉。”帘中寂静,朦胧中榻上的身影一动未动。医女以为晚晴又睡着了,便提高了声音道:“奴婢是御医院的医女,特来为娘娘诊脉。”她们候了半响,里面还是没有回应。
屏幽在外头叫人点灯,唤人烧水,又喊人去请兰烬。待稍有停当,才进殿问两个医女,蚊声道:“可诊过脉了?”医女们都是从宫里出来的,见过大世面,遂微不可闻道:“女子有孕时有腹痛,但并不打紧。我问了娘娘几遍话,都没人应答,或许娘娘已经睡着了。”
她们怎么也没想到,此时晚晴已经出了飞凰殿。
晚晴是大摇大摆走出飞凰殿的。门口虽有重兵把守,但夜色迷离,里头又吵吵闹闹的说太子妃腹痛,晚晴只是换了身医女衣裳,往脸上画了些易容的妆,寻借口道:“太子妃娘娘孕相有变,我去外院请御医。”掌事的将军刚刚离开,亲兵知道事情严重,并未仔细询问,便放了晚晴出去。晚晴到了外殿后,直奔后花园。
太子府因着扩建,在后花园修了许多工事,而工匠们为了省事,在偏僻处开了小门,好平素出入方便。出了小门,便是一座山包。山包已划为太子府所有,工事一停,工匠们离开了,而百姓们又不敢乱闯,故而荒芜人烟,只有野草荆棘。
但荆棘有何可怕?比起庄承瑞,简直是人,兽无害。晚晴一步一步走着,怀里揣着几锭银子和几片金叶子,一边哭一边往前走。
这是她第四次要离开庄承瑞。
第一次,她去了含凉殿,以为自己会孤守终老。第二次,被人迫害,她逃回清国,与庄承瑞兵戎相见。第三次,庄王命庄承瑞娶新夫人,她悲痛欲绝,躲在屠户家中半月。
此乃第四次。
她希望是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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