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捂住了脸。他坐在低矮的脚踏上,姿态像一个被生活重创的民工。
“要不,给爷纳几门妾室……”大福晋温柔的声音提议。
“不。”大阿哥搓了搓脸,站起来,他看上去像是被抽掉了一根筋骨,“没有那些男的女的,迟的早的,爷只想要福晋的孩子。”
“唉,我都不知道说大哥什么好。”小八回去后跟小伙伴姚法祖吐槽,“疫区的百姓活在生死边缘、人间地狱,等着大夫救命;而咱们大千岁夫妇,为了生儿子反复折腾。大夫浪费在他们身上的精力,够救多少条人命呀。”
姚法祖就笑,帮小八爷转折:“然而——”
八阿哥苦笑,夹了一筷子葱油鸡丝:“我该庆幸他还有几分良心吗?”
姚法祖已经完全是个翩翩少年郎的样子了,出去能骗小姑娘的那种,此时嚼着饼的模样都风流。“八爷,您知道吗?如今是伊尔根觉罗氏的阿玛在给大千岁敛财呢。”
“户部尚书科尔坤?”小八爷停下筷子,只觉得六大碗的席面都不香了。“大嫂图啥呀?她要是听娘娘的,娘娘肯定不会让伊尔根觉罗家这么豁出去。”
姚法祖说话简单粗暴:“日夜相对,不忍心丈夫一个人煎熬,就只能跟着一起跳进去呗。所谓理智抵不过情爱,就算如惠妃娘娘那般的女子,也没
狠下心舍掉大阿哥。”
“大哥……罪不至此。”小八爷拿筷子敲了小伙伴的头。再说了,惠妃娘娘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舍了他还玩什么呀?
潮湿的季节诸事不顺,它不光让人类的心情蒙上阴影,更是直接地导致了细菌的肆虐,不止疫病。
比如九阿哥爆发了腮腺炎,喝了三天的汤药不见好,反而炎症波及了周围组织,连一侧耳道里都有了脓肿。人类的身体在面对这种规模的炎症时反应相当迅猛,烧起来烧起来,干掉外来细菌。
爱新觉罗家的第一位商业天才差点给折了。
高烧中的小九曾经迷迷糊糊醒过两次。第一次,他好像见到了本该住在翊坤宫的额娘,额娘身上香香的,就是哭得跟个泪人儿一样。第二次,他看到了好多穿官服的太医在激烈争吵,其中还有洋人呢,他只觉得自己在做梦,然后他就听见了八哥的声音。
“……既然已经化脓,保守治疗就已无用了……切开……引流……”
要切什么?胤禟惊悚起来,他想到了那只天天被八哥弄得死去活来的兔子。不,小九不要当兔子!他想挣扎,然而高烧让他再次昏迷过去。
等到九阿哥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已经退烧了。转了转脑袋,耳朵和腮帮子不再疼得让人眼前发黑了。身体前所未有的轻松,只是糊在皮肤和衣服之间的汗水让一向爱干净的九爷皱了皱鼻子。
“小九,你醒了?你可觉得哪里不适?”守了大半宿的宜妃第一时间发现了儿子的苏醒,她不顾形象地扑到床边,一连串地发问,“还疼不疼?饿不饿?能听到额娘说话吗?”
九阿哥张嘴,费力吐出几个断句:“不疼,饿,要额娘,呜呜呜。”
其实,说话的时候还是有些疼的,但不是那种化脓的疼。所以还是被饥饿给压了过去。就着亲亲额娘的手喝了点肉丝粥,又拿盐水漱口后,九阿哥又躺下来。
他这时候已经不困了,就睁着一双桃花眼听宜妃给他讲昨日的事。
“老八如今是真出息了,太医院争执不下,他一眼就叫破
了,你得的是那什么’腮腺炎’。可恨那些个老太医互相推诿,就想开太平方子糊弄,这要不是老八拿主意……哎呦。”
小九躺在床上嘿嘿笑:“我八哥是厉害的呀。”
宜妃就点了点九阿哥的鼻子:“那你还听不听?”
“听听听。”小九如今搬到了阿哥所,少有能听母妃讲故事,哪怕说的不是志怪话本他也高兴。
“后来啊……老八点了那个洋大夫,将你耳中的脓包点破了。嘿呀,额娘从没见过这见血的治病法,差点没撅过去。”
宜妃特意将血腥的一节浅浅略过,不料九阿哥这个小混球撇了撇嘴,道:“这有什么?从前八哥的兔子烂肠子了,八哥将兔子肚皮剖开,烂肠子割掉,再缝好肠子和肚皮。那兔子五月份还活着呢。”
宜妃忍不住想揍儿子:“那怎么现在死了?”
九阿哥小眼神飘了飘:“红烧了。”
宜妃:……“总之,回头好生谢谢你八哥,还有那洋太医。”
小九躺平,让额娘给自己擦额头,同时嘟囔:“爷都知道,回头包个大红包。爷现在挣钱了。”
十岁的小朋友被养得精细,待到晚间康熙来看的时候,已经退烧了。康熙高兴之下,给治好了九阿哥的卢依道赏了两套骑装,让他跟着出巡塞外的时候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