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母炮轰出来的大坑,自然没有人去管。兴许几场雨下来,这里会形成一个小池塘;亦或是年复一年的西风带来沙土,将它慢慢填平。如今不过是在坑边立几个拒马,防止人畜落下去罢了。
而就在拒马西侧的草地上,隶属于皇帝的金黄色帷布拉起来,会盟大典开始了。
为了在喀尔喀跟前显示大清的富庶,康熙此次出行带了白马白骆驼白犬白鹰,甚至还有四头大白象。白色是佛教基本色之一,因此犹为被信奉藏传佛教的蒙古人尊重。不过呢,若说前四种白色的动物蒙古草原上勉强还能找出来,那对蒙古人来说,大白象可就是只有神话传说中才能有的了。
可想而知这样的排场引起了怎样的轰动。
随着祥瑞动物的走秀,会盟大典正式拉开帷幕。率先登场的主角是喀尔喀最大的部落首领土谢图汗。名叫“察珲多尔济”的汗王已经满头白发,黝黑的脸上沟壑纵横。这位曾经也是意气风发的人物,作为外蒙古最大的土财主,在喀尔喀这一亩三分地上作威作福,侵吞其他部落的人口牛羊都是常事,甚至连同为汗王的札萨克图汗都说杀就杀。
对了,跟札萨克图汗一同被杀的还有葛尔丹的弟弟,准噶尔侵略喀尔喀的借口就是这个了。
这其中自然有葛尔丹早有野心的原因,但土谢图汗的贪婪与狂妄却是生生给人递了把柄,连带着整个喀尔喀蒙古都“亡了国”。
短短几年间的重大打击,击溃了土谢图汗优渥的生活,也折断了他的傲骨,草原的头狼仿佛一夜之间步入暮年,每一根毛发都光泽不再。他就在几千双眼睛的注视下,朝着比自己儿子还要小上几岁的康熙跪地请罪,没有一丝犹豫。
“臣有罪,臣有罪啊。”穿着华丽蒙古袍的老人用泣不成声的蒙语说道,“悔不听圣主之言,擅杀札萨克图汗,以至于喀尔喀内乱,为厄鲁特所乘。如今我等丧失草场,部民饥饿,朝不保夕,只能厚着老脸再来恳求圣主。从此土谢图部诚意内附,为大
清马首是瞻,惟愿随圣主征讨葛尔丹,报杀子之仇耳。”
土谢图汗的弟弟正是那个提议投靠大清的蒙古活佛,此时也跟着哥哥一起请罪,说自己不该在喀尔喀内乱中拉偏架云云。
活佛活佛,听着好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僧,但其实藏传佛教的活佛插手政治早就是老传统了。乃至于活佛转世都是可以操控的。上一任土谢图汗就通过某些利益交换,成功地将自己的小儿子确立为新一任的哲布尊丹巴活佛,就是如今的这位。
从这位活佛十五岁受戒开始,外蒙的宗教话语权就握在了本就最大的土谢图部手中,更加使得土谢图部在外蒙的绝对优势不可动摇。那时候的土谢图汗如日中天,有着统一外蒙,重铸蒙古荣光的野望。
可惜,大清和准噶尔的双双崛起终结了这一进程。
眨眼四十年过去,曾经强强联手、政教合一的土谢图汗兄弟满脸疲惫,跪伏在清朝皇帝的脚下,聆听着喀尔喀作为独立部落的末路。“……将喀尔喀分成三十四旗,下设参领、佐领,与漠南蒙古相同。从前喀尔喀的济农、诺颜等旧有爵位不再使用,改而封亲王、郡王、贝勒、镇国公等,和大清相同……”
政治制度的改制,正式标志着外蒙成为大清领土的一部分。
即便土谢图汗的汗位依旧保留,即便康熙厚待率先投诚的哲布尊丹巴活佛,下旨替他修建寺庙,即便喀尔喀的王公贵族得到了丰厚的赏赐和封爵,但依旧改变不了外蒙被大清同化的这一事实。
当然了,作为“公正”的大汗,康熙不会忘记被杀了领袖的札萨克图部。根据不绝人传承的儒家法统,康熙为札萨克图部准备了新的汗王——被杀的那个倒霉蛋的幼弟。现年七岁的小朋友还穿不了大清事前准备的亲王朝服,没办法只能从小八爷的行李箱里找出一件皇子朝服,又改小了给他穿。
emmm,这继承人选的,只能说不愧是你康熙。
话说回到八阿哥胤禩,啥都没干呢,先丢了一套衣裳。全套的皇子朝服可不光仅仅是衣服,
从头到脚,镶嵌了红宝石的顶戴、东珠串起来的朝珠、腰带上的玉牌等等,都一并没了。
胤禩:==原谅他江湖人过日子精打细算,还真有点点心疼呢。
不过胤禩并不需要在这一场会盟戏码上登台表演。真正开疆拓土的重要时刻,康熙是唯一聚光灯对焦的目标。帝王权柄不可分割,而且大场合容不下儿女情长。事实上,此次多伦会盟,小八是唯一一个被带出来的皇阿哥。他是作为种痘工具人来的,而不是康熙展现父爱的对象。
在宫廷中浸淫了快十年,八阿哥已经培养出了初步的小动物一样的嗅觉。他知道在“喀尔喀认罪——康熙大义赦免——外蒙宣誓团结在大清周围”的场合中是没有自己的位置的。甚至他不能站在离康熙太近的地方,不然,流传出“皇上对出身低微的八阿哥另眼相看”的传言就不太好了。至太子于何地呢?
于是小八爷乐得溜号,带着姚法祖跑去和朱老太医说话。
大约是保养有方的缘故,朱老太医是越老越硬朗了,站在多伦草原阴风微雨的天气里也没有半分不适的样子,抱着碗枸杞汤怡然自得。看到八阿哥跑过来,还重重捏了几下半大孩子的肩膀。
“突然天就冷了,阿哥要不要加件衣服?”朱纯嘏问自己的大徒弟。
小八爷嘻嘻笑,从善如流地披了件绸外套。
场地中央的仪式还在进行,蒙语的一串一串的头衔听得人头晕脑胀。小八爷的蒙语不过是日常交流的水平,若是听蒙语的诏书就有些吃力了,不过是竖起耳朵勉强听着。这时候他就想着要是五哥在就好了,还能给他当翻译。而眼下只他一个,不光没有人救场,他个半吊子还得挑大梁——给朱老太医和姚法祖当翻译!
朱老太医那是半点蒙语不懂的,偏偏看热闹看得起劲。“阿哥瞧瞧,那台上有个比你还小的小阿哥呢。哎呦,两个一大把年纪的,还要给小孩子赔礼道歉。这是在赔礼道歉吧?”
胤禩只能苦兮兮地给师傅捧哏:“那小孩是新封的札萨克
图汗,那两个年纪大的是土谢图汗和活佛兄弟。是在道歉来着,从前土谢图汗杀了那小孩的哥哥。”
朱老太医:“哦哦。”看得超开心jpg
与朱老太医截然相反的是姚法祖。姚少年虽然在尚书房读了两年书,然而蒙语就没及格过。如今到了一个官方都说蒙语的环境里,那表情真可谓五彩纷呈。“我可能是幻听了,我刚刚听到了先帝的年号‘顺治’。”
小八爷:“你没听错。那土谢图汗说他从顺治年间就开始给大清上供了。攀交情套近乎呢。”
“啊——说好的蒙古人直爽呢,怎么这么叽叽歪歪?!”姚法祖捂住耳朵。痛苦面具jpg
八阿哥只觉得自己孤立无援,只能紧紧抓住系统的小尾巴,同时费劲吧啦地听着土谢图部被封了多少王爷。土谢图汗年纪都能给康熙当爹了,自然不会娶公主。那么四姐能嫁的,就是土谢图汗的某个儿子了,可是,那也是康熙的同龄人啊。八阿哥看着那一个个膀大腰圆的蒙古汉子,只觉得都配不上他姐姐,手上越发用力。
尾巴都快被捏断的系统:所以我又做错了什么qaq。
虽然作为人工智能没有痛觉,但断尾到底是不好看的,修补起来会损耗额外的能量。小系统正想提醒一下宿主,就发现尾巴上的力道放松了。“咦。”长着小熊耳朵的圆球球跳到胤禩的头顶,“宿主看到了什么?”
“这个小郡王不错,长得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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