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很大,董难言一行人都坐在里面,宋皆宜安慰男孩道:“没事的,等一会见到那个老人说的丞相和太师,我们就知道了。”
说了要等一会才知道,其实宋皆宜心中有数,秀林的身份定是不假了,身上肩负着障林国的国运,而且按那个自称是障林国太傅的老者所说,男孩的模样与先帝夫妇二人几乎一模一样,而且名字完全吻合。
少女暗叹一声,错不了了。
马车渐渐停下来,知道已经到了目的地的董难言轻声道:“别怕,不管是或不是,我们都会在你身边。”
没想到竟然是邵焕带兵来到丞相府,门口的黄峰和周予一头雾水,尤其是见到金甲老者恭敬的在马车前请下一队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少年们时,两位老者更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
上前一步,黄峰急忙道:“邵兄,你…”
老者压低声问道:“你进宫了?”
金甲老者摇摇头,侧开身子,“你看看这是谁?”
黄峰眯起眼睛,向后望去,老者由一开始的疑惑不解,在到震撼,最后变成一脸惊疑,“这怎么可能!”
因为人数有些多,没有选择那座小园里议事,一间大殿内,董难言一行人落座,邵焕指着匆匆忙忙领着众人进入的府邸的黄蜂道:“这位就是我们障林国的丞相。”
董难言点点头,“邵太傅,你说来这里可以证明秀林的身世,不知道怎么个证明法?”
白发苍苍的老者金甲在身,歉声道:“董公子,实不相瞒,老夫是骗你们的,丞相府证明不了秀林的身份。”
见到董难言皱起眉头,邵焕赶紧解释道:“公子不要多虑,老夫绝无恶意,虽然我心中已经肯定你身边这个男孩定是我障林国先帝的孩子,但是想要证明他的身份,也得去陶氏的祖堂,公子你是个修行人,知道我障林国鬼魅多,不太平,老夫也是为了你们的安全,这才出此下策。”
叶芷起身道:“既然这里证明不了身份,那我们还在这里干什么,直接去那个陶氏祖堂不就好了。”
大殿里,除了站着的祝山外,还有一个同样看不出深浅的汉子站在一旁,叶芷不是很放心。
看出叶芷心里的顾忌,邵焕道:“姑娘,若是我想要对你出手,何必找这个借口,就算你们当真本事不俗,个个以一敌百,但是一千呢?一万呢?”
冷哼一声坐下,叶芷道:“那你们到底什么意思?”
这次没由邵焕开口,一直注意力放在秀林身上的黄峰叹息开口道:“各位稍安勿躁,听老朽解释,陶氏祖堂,在皇宫中,需要陛下批准,才能进入,若是你们贸然闯入,宫里守卫森严,到时候难免损伤。”
齐道真出言反驳道:“老人家,我们怎么算是贸然闯入,这可是关系你们障林国的大事啊。”
“邵太傅,丞相,太师。”
青衣少女问道:“既然我们不可贸然闯入,那三位何不赶快通知你们的陛下,让他批准。”
周予苦笑一声,“姑娘,你说的倒是对,但是…”
老者正在犹豫要不要将陛下被女子鬼迷心窍的事对这些外人说时。
一向行事干脆利落的邵焕道:“实话跟你们说,陛下迷恋上一个妖女,被她迷了心,已经连朝都不上了。”
朝身上金甲指了指,老者直言道:“今日正是老夫要带兵进宫诛杀妖女时,遇见了各位。”
不料实话实说后,邵焕发现董难言一行人除了秀林既然尽皆站起身来,老者不解道:“各位,这是怎么了?”
想到指使鬼物一直跟随秀林,从男孩身上采集国运龙气的男子,董难言等人不约而同的相视一眼。
夜已深,但是大殿内,三位老者还在为了明日事相商。
脱下金甲的老者开口道:“不会有假,我这一辈认人无数,尤其是这种重要关头,绝不可能看错。”
黄峰摇摇头,“但若是没错,那孩子的身份真是秀林,而又真像那些人所说,身上肩负着咱们障林国的国运,又被人派人暗中采集,那…”
心中不愿意相信,周予道:“陶毅不会糊涂成这样吧?”
邵焕寒声道:“陶锌一死,就说皇子死于东宫火灾,现在想来不觉得巧吗?弟继兄位,他也坐的心安?”
“邵兄,事情未清之前,不可胡乱猜测。”
黄峰望着漆黑的夜,叹道:“不管真相如何,明天就会揭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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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园内,心事忡忡的孩子睡不着,从房间里溜出来。
神色黯然,秀林坐在一张石凳上,相比于山上,这座府邸里几乎没有积雪,都被手脚勤快的下人打扫干净。
男孩默默发呆,身世如何,是不是身份尊贵的皇子,男孩其实都不在意,真正让男孩在意的,是那个先字。
先帝。
虽然已经认命,但是偶尔睡不着觉和进城看到别人身旁站着慈爱的长辈时,男孩心里总是会浮想联翩,他的父母会是什么样子呢?过得好不好呢?
不是没有幻想过一家团聚,其乐融融的样子,只不过男孩知道,那就跟他饿着肚子时想着天上掉馅饼一样,是不现实的。
有时候一些往事,就像不注意时留下的伤口,伤口随着时间结下了血痂,想要了解真相,你就要揭开这层痂,结果呢,再痛一次罢了。
胡思乱想的男孩一转头,突然发现小院井旁,坐着一个人影。
“大哥哥?”
本应该早就发现秀林的董难言一愣,“你怎么还没睡?”
也坐在井口,秀林笑道:“睡不着,大哥哥你怎么也没睡。”
“我也睡不着。”
董难言轻声道:“是在为明天感到忧虑吗?”
男孩点点头,“大哥哥,你说既然老天不喜欢我们,让我们过着苦日子,是因为我们做了错事,在惩罚我们吗?”
男孩声音哽咽,“既然都不喜欢我们,为什么还要让我们存在这个世上?”
轻轻揉了揉男孩脑袋,一躺下就会想到客栈里杀了男子那副场景的董难言轻声道:“我不知道老天是不是不喜欢我们,但是秀林,每个人活着都有他的意义。”
背负着太多的少年扶着井口,“在山上你说过,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我以前也有过你这种想法,但是后来我想过,我的命,不光是我的,它跟我身边的每个人交织在一起,我为了自己而活,也为了别人而活。”
井中水波不起,明月挂天,董难言柔声道:“就算老天不喜欢你,天大地大,你也要相信,还会有别人喜欢你。”
和秀林在井旁说了许多,等到将迷迷糊糊睡在井边的小男孩送回屋子后,少年一个人孤坐井边。
其实他是有些羡慕秀林的,最起码,秀林还知道父母是谁,秀林是谁。
而他呢?他是谁?
少年低头看去,井中明月褶皱,自井水中映照出的月光,似乎能驱散人心的阴霾。
客栈那副场景逐渐在脑海中消散,恶不可怜,若是可怜男子,那谁去可怜那些被男子欺辱的人呢?
为什么世间人总是一言不合就要动手动脚,为什么不能坐下来慢慢说呢?
设身处地,心怀善意就那么难吗?
望着井中月,就这样缓缓睡去前的少年轻声喃呢。
愿天下人人心中之月,都如此刻一样灿烂皎洁。
翻来覆去,一闭上眼,眼前就又浮现画面的青衣少女坐起身,使劲摇了摇头。
见到还是没有效果,心一狠,少女一掌向颈部拍去。
没人知道,在百年老店时,现在一掌把自己拍昏的少女,在见到假山旁两人对视,走出很远后,轻轻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