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旷倘若喜欢,旬休尽可来灞川做客,某与膳房事先知会一声,想吃什么,为你提前做了便是。”
在一旁的孔攸,只是盯着那盘松鼠桂鱼吃个不停,听见周钧的话,多看了一眼柳载,接着便继续埋头吃鱼。
没过多久,一桌的菜食被吃了个干净。
席上的三人,在院中一边吹着凉风,一边闲聊。
柳载听见外苑榭台那里,隐约有乐声,还有戏腔,便站起身来朝墙外看了一眼。
周钧朝他说道:“别苑里有个戏班,每过几日,就搭了戏台,演些优戏歌舞。”
柳载听着一阵感叹:“这灞川里,过的可真是神仙一般的日子。”
听到神仙二字,周钧想起一事,对柳载说道:“某观《老子》有载: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
柳载点头道:“此言意为,正反互生互灭,强弱自为阴阳,万物皆有道,有无可系络。”
周钧又问道:“某曾想,倘若乾坤定数之中,突然出现一弱微之变化,在正反生灭、强弱阴阳的造化之中,勃然壮大,可否逆天改命,再造天地呢?”
柳载听着一愣,开口问道:“此话何解?”
周钧想了想,又说道:“千仞雪峰,有一滴本不该出现的雨水,落在雪地之中,裹挟雪粒向下坠落。”
“起初是凝块,接着是球结,再来是覆夹,最后变成雪崩,终是席卷了一切。”
柳载听了,皱紧眉头说道:“老子道法,二郎这延解,倒是古未有之。”
孔攸顿时也来了兴趣,说道:“天有定数,命本自然,倘若平白无端生出一变数,这乾坤造化,自然也会受到影响。”
“但这影响,是大是小,却又值得商榷一番。”
柳载仔细想了想,对周钧说道:“正如孔伯泓所言,平生一变数,此为『引』。单单有『引』,自不能断言乾坤必遭扭转,还需要多思另一物,『势』。”
周钧一愣:“势?”
柳载:“天地万物,朝世人寰,皆存着势。”
“暴雨积于河道,汹涌冲堤;地火久蓄地底,亟待爆发。”
“这些都是大势。”
“再说二郎刚才言语的变数,倘若此『引』微小,即便有心去逆天改命,再造天地,也不过是徒然罢了。”
周钧听了愕然。
柳载又道:“河堤受洪水冲击,眼看就要坍塌,即便有那『引』,在堤坝上修补破洞,但最后依然免不了决堤的结果。”
孔攸也说道:“二郎适才以雪落为例,终了雪崩,其实也是在借势。”
“那一滴雨水,是为『引』,倘若落在平坦的旱地上,片刻之间就会消失无踪。”
“那千仞雪山,地高陡峭;还有那白雪皑皑,经年积累,才是『引』终成雪崩的『势』。”
周钧思考良久后又问道:“那这借势一途,又有何讲究呢?”
柳载不大明白,周钧问这个问题的意图。
但是一旁的孔攸,却隐约能够猜到一些周钧的想法。
孔攸朝周钧说道:“借势有难易之分,雨落山巅,裹夹成崩,此为顺势利导,自是易尔;但洪水暴涨,河堤倾覆,倘若想要借势阻止,却是逆流而上,难如登天。”
周钧听见这话,脸色沉重,终是点了点头。
孔攸拿起酒杯,瞧着周钧的神色,先是吃了一杯酒,接着又说道:“二郎,变数逆天,扭转乾坤,倘若只盯着『势』,却忽略了『引』,便是本未倒置了。”
周钧抬头看向孔攸,面有不解。
孔攸放下酒杯,笑着说道:“适才说那洪水暴涨,河堤倾覆,倘若『引』只是想着如何修补河堤,自然阻止不了大势所趋。”
“但假若『引』,另换思顾,在河道旁另开水渠,引走洪流,岂不是重换天日,再造乾坤?”
周钧听见这话,心中一惊,再看向孔攸的时候,发现后者作微醺状,仿佛适才的话,只不过是些无心之语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