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回去一趟不像话。”元煜道。
文钦了然,连忙应下。
元煜是个王,回京要有回京的排场,这下子,文钦这管事的又少不得折腾一场。
还是麻烦啊……文钦心里嘀咕着,无奈地跟着出去。
日头将要落下,陈留城的街市上,热闹已经渐渐散去,却仍是人来车往。
宽阔的大街上,石板路面早已被磨得光可鉴人。忽而闻得一阵开道的吹打声传来,车马行人纷纷向两边避让。
“嗬,好阵仗!”街边一座食肆里,有人张望见远远而来的队伍,笑着说了一声。
众人皆望去,只见道路那头,各色旗幡猎猎,在夕阳下张扬着鲜艳的色泽。街上行人络绎不绝,虽未将仪仗看得清楚,却一眼即知来头不小。
陈留地近京畿,乃是通衢之地。人们见多了市面,翘首看了一会,又神清气定地继续吃茶。
“这是哪国的诸侯吧?近来春朝,每日都有诸侯到驿馆停留。”有人评论道。
“兴许是。”另有人道,“昨日我出门访友,曾见胶南侯的仪仗从街上过。”
“这可不是寻常诸侯。”一名老者看了一会,悠然道:“那是个王。看到降龙旗和拉车的马不曾?”
此言一出,众人皆露出讶色,不禁又转头再望去。
仪仗已经近了,只见卫士开道,几十身着锦衣的侍从浩浩荡荡而来。中间拥着一辆气派十足的马车,五匹周身璎珞的白马体态优雅,拉着一乘饰金镶钿的大车,走得不疾不徐。
“旗上无名号,也不知是哪个王。”有人说。
“这还不好猜?”老者抚须,“各位可曾看见那旗子上的鹿?”
众人了然。
“我曾听闻,高皇帝赐鹿义子赵恽,封中山国,此后中山国便画鹿为旗。如今这位,莫非就是中山王?”一人讶道。
老者笑而不语。
众人了然。
旁人笑道,“中山桓王过世后,中山国都只派丞相来朝,如今终于来了个正主。”
“中山桓王?可就是那个传说面如好女,嗜香如命的?”
“正是,听说他嫌汤药太臭,便往里面添了香,结果把自己治死了。”
众人笑起来。
“话说,如今看来,这位中山国新王身体好了?桓王也是个妙人,可惜只得了一个儿子。倒不如隔壁的燕王,嗜色如命,光儿子就生了三十几个。”
众人笑得更乐。
有人意味深长道:“朝廷必定遗憾非常。如今藩国渐势大,朝廷立志削藩,若是这位中山王薨了,朝廷便可名正言顺地撤了中山国。”
“是啊,据说来朝的诸侯,大多称病,只派王子或丞相来朝。”
旁人道:“中山王总是要来一次的,毕竟是个王嘛……”
说话间,仪仗从街面上经过,不少人拥堵在街边好奇地朝马车张望,卫士驱赶也不挪步。
可那马车遮挡得严实,里面的人半个影子也看不到,只能看着那辆精致的马车由护卫森严的侍从们拥着走过。
“管他什么王呢,吃茶吃茶……”众人望着那队伍远去,继续谈笑。
“主人,”食肆一角,侍从见那些人聊得热闹,忍不住对闲坐吃酒的梁荣说,“小人方才从驿馆中出来,见馆中的人早得了消息,好些人想去前庭一睹中山王真容,主人……”
“不去。”梁荣摇摇头,抚着花白的胡须,悠然道,“我已告老还乡,但求清静。”
传说中的中山王驾临,驿馆中不乏好事者围观,欲一探究竟。车驾才到馆前,里里外外已经站着许多人。
“请大王落驾。”内侍将车前的锦帘挽到一边,恭敬地说。
众人望去,只见一只白净的手从帘内伸出,内侍连忙接住,小心翼翼地将里面的人引出来。
只见那中山王果真如传闻所言,看着身量不足,约摸十四五岁年纪。可尽管早已名声在外,当众人看清他的相貌时,仍无不暗叹。长眉凤目,肤白如玉,好一个长相精致的美少年。他身形稚气未脱,衣袍穿在身上,略显单薄,却自有一番清俊灵气。
“喵”一声传来,一只毛色纯黑的猫在中山王的怀里探出头来,懒洋洋地叫了一声。
中山王摸摸它的头,对四周的注目仿若不见。他抬眼,目光越过黑鸦鸦的人头,望向驿馆四周凡无奇的屋舍树木。
阳光落在秀致的眉宇之间,中山王微微眯起眼睛,神色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