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家军那样的军队,其实也是极为特殊的存在。
“殿下,听说那些都是河南、江淮各地进献上来的美人哩。”
河北民风豪迈,关中慷慨,河南贵气,
江淮的,则是婉约。
大魏开国还没到两年,总体上还是继承了有唐一朝的开放风气,女子的穿着,自有几分豪放,更何况这些还是故意为了取悦陛下。
一旦谁被看中了,其背后献女的人肯定会得好处,她自个也能飞上梧桐枝。
在李淑的注视下,那群女子里面,有的装作汗津津的模样,故意地把本就宽阔的胸怀敞地更开一些;
有的是弱不禁风的模样,仿佛一阵风来就能吹倒的那种较弱。
有的身材纤细修长,腰身堪堪一握。
有的眉宇英气,甚至持剑起舞。
男人走在这里,总能找到喜欢的一款。
似乎是看出了李淑的失落,侍女小声道:
“陛下从没来过这呢。”
李淑所在的营地,被划分为独立的一块,这些女子在营中本应是虎狼窝里的小羔羊,但现在可没人敢惦记她们。
上头有令,等时间到了,这些女人从哪来的都回哪去。
至于说李淑自己,她也不知道自己以后能做什么。
毕竟,
她已经“死”了。
一阵冷风迎面吹来,李淑微微侧开头,然后看到了一个女子正朝她走来。
哟,还是个熟人。
李宜奴以前没这么开心过,最近得力的将领都被丢出去平叛了,她作为北郡王,得以在陛下身边服侍。
就她一人,还有陛下一人。
但不高兴的是,陛下也就是让她端端茶递个纸笔。
“小王,见过殿下。”
语气平淡,她们俩以前也没什么交际,这时候更谈不上热切。
“见过北郡王。”
女人间的目光若是能交锋的话,这时候空气里应该已经到处都是铿铿锵锵的对撞声了。
李宜奴没多说什么,只是淡淡道:
“殿下若是少什么用的穿的吃的,就跟姐姐说,我帮你去跟陛下说。”
这是示威!
李淑深吸一口气,然后...
她用力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这儿是怎么回事?”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李宜奴身后响起,她心里一跳,慌忙回头,看见是陛下。
“拜见陛下!”
李淑流着泪躬身施礼:“拜见陛下......”
颜季明眯起眼睛:“怎么了?”
在他的视角看来,是李宜奴主动靠过去说话,没几句,李淑就哭了。
“拜见陛下!”
“拜见陛下!”
当两人施礼的时候,周围的女子们已经听到了陛下二字,眼睛几乎是同时一亮,纷纷俯腰下拜,口中娇呼。
脂粉的香气,几乎是铺天盖地似的涌了过来。
程元振挥挥手像是要挥散味道,面露嫌恶。
“这些,都登记姓名,把人全都送回去吧。”
“遵旨。”
置身于莺莺燕燕的温柔乡之中,很容易就忘却了不少东西。
李宜奴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李淑则还在哭,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颜季明淡漠地瞥了她一眼,朝李宜奴点点头:“跟朕回去,还有事要做。”
“奴遵旨!”
......
江南这边各处都已经开始忙乱起来了。
有关系的,忙着去搭朝廷的关系。
没路可走的,就赶紧再拼命鼓动军民和纵兵劫掠,争取在自己下去的时候,还能有一批人陪着,免得孤单。
朝廷中军停下了,慢慢悠悠地南下,其余诸军则是不紧不慢地开始收复失地。
他们的写意,与江南的忙乱形成了鲜明对比。
“诸位,诸君!”
贺兰进明的被斩首示众的消息传来,陆乌却没来得及替自己那被贺兰屈杀的侄儿感到快意,心里就已经涌起了无尽的惶恐。
原本闻风起兵的各处,现在则是看到魏军的旗号就开始挂降旗。
起的多快,
软的就多快。
匡复大唐的熊熊火焰,就好比被一泡热尿从头开始浇了个透心凉,噗嗤一声就灭了。
“魏逆快到了,难道我偌大江南,竟连一个能出主意的人都没有么?!”
众人冷眼旁观。
从一开始,就是陆乌等人跳的最欢,在他们的保证下,不少人才犹犹豫豫地跟上来。
不坚决的,本就是大多数。
要说他们忠心大魏也未必,纯粹就是墙头草两边倒。
“升台兄何必焦虑。”
有人说话了,陆乌循声望去,不由地一愣:
“张太守,有何见教?”
“先前我与你密谈的时候就说过,此事难为,何况,公主又没了。”
陆乌神色一变,这句话说出来意思可就串味了,就好像是他陆乌避开大部分人又偷偷约人私下谈话。
果然,不少人的神色当即一变。
他们可以容忍自己的反复无常,但绝对不能宽恕队友的背刺!
“但是...我们已经做了!”
张润声音陡然变大,吓了在座的衣冠禽兽们一跳。
“可...有人说,天子会宽恕主动投降的......”
“这位,是安明兄吧?”
张润看向那人,冷声道:“民间杀鸡的时候,尚且会用一把小米引诱,待其低头啄食的时候,便将其一把擒住,死生已在他人手中也!”
“朝廷那边无论如何肯定会先示以宽大,为的,就是让我们中出叛徒,甚至是自相残杀!”
“现在天子其实还是忌惮我们的。
因为我们的手中,是江南千里土地。
只要我们还在,他就得随时都考虑江南民变的可能,而要让他觉得忌惮的......我们就得一心一意地把这事继续下去!”
“若分,必然亡,若合,尚且有生路,诸君以为然否?”
片刻后,众人不情愿地先后发声,表示赞同。
“好,那么......”
他骤然拔剑,将面前的桌子一分为二。
“违者,有如此桌!”
把众人送走后,陆乌看向张润,第一次露出些许钦佩的表情。
“没想到,张太守竟然果断至此,倒是让那些之前夸口不小的懦夫好生汗颜。”
“陆公说笑了。”
张润严肃道:“国家危亡,江南上下千里之地、百万之民亦是危在旦夕,若论江南豪杰,唯弟与兄耳!
岂能不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