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此茶是谁送的?”
“之前一个蜀地商人在本地背了冤案,是我替他翻了案,他为了报答我,要馈赠我金银,不过我没要,只留下了一些茶叶,听说都是蜀地的好茶叶。”
陆羽露出了然的神情。
“香而微苦,苦而不涩,经久回甘,确是好茶。”
“那...再试试这个。”
张巡把他那杯茶推到陆羽面前,笑道:“尝尝。”
“小人就斗胆了...”
陆羽试着喝了一口,片刻后,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如何?”
陆羽眼神有些恍惚,听到张巡的声音才回过神来,立刻问道:“请问太守,这茶又是谁......”
张巡指了指天上,笑呵呵道:
“当今天子送的。”
“哦,难怪。”
陆羽露出心向往之的表情,低头喝了口茶,赞叹道:“听说最先就是天子喜清茶,开国后,清茶之风盛行全国,天子功不可没,
现在一看,天子确实精于品茶,只是恨小人出身浅陋,不能与天子畅谈,品茗论茶。”
“会有机会的。”
张巡拍了拍他的肩膀,勉励几句,随口道:
“客房已经备下,本官还有事,你若是想借书看,可自去小书房,下人我都已经吩咐过了。”
“是。”
陆羽恭敬地点头答应,片刻后,看着张巡的背影,他忽然开口道:
“张太...太守,听说江淮造反了,这个消息是真的吗?”
“是。”
张巡转过身来,并不隐匿,反正这个消息已经传开了。
“那...汝南会被攻打吗?”
看着陆羽脸上的不安,张巡笑了笑:“你怕了么?”
“不,不是。”陆羽多少是有点社恐,刚才喝茶的时候能侃侃而谈,但面对张巡的注视,他却低下头去,片刻后才嗫嚅道:
“小人只是觉得,又有许多百姓要流离失所了,为什么,现在已经天下天平,却又要打仗呢?”
“难得你能想到这一处。”
张巡想了想,问道:“你觉得清茶和茶汤有什么区别?”
“这...清茶和茶汤,煮茶的法子不同,下的料也不同,还有...”
“味道的不同。”
“清茶味淡,茶汤味杂,众人各有所好,这是自然的,但对于那些人来说,其实也是一样的道理。”
尝惯了一种味道,既然有条件,自然就会想着换换口味。
做惯了当地的土皇帝,也就自然而然地以为,自己坐在井底看到的那片天,就已经是全部了。
陆羽默然不语,他出身是孤儿,且入世已久,虽然看过了不少人间疾苦,但对于江南的上层建筑究竟是如何构建起来的,显然没有明确的思考过。
“太守,太守不好了!”
外面响起喊声,一名报信的士卒,推开阻拦的下人,跌跌撞撞地跑进来,猛然跪在张巡面前。
“哨骑,哨骑回报,说是在城外十里处看到了一支大军!”
来了么。
张巡点点头,并没有惊慌,看了一眼陆羽,便跟着士卒离开了太守府。
城头上早已站了不少士卒,得益于朝廷对各地土地兼并的疯狂打击,府兵制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恢复和保证,但毕竟是才恢复不久,战斗力还得打个问号。
官衙可以将更多的钱粮用于民间或是城中的各种基础设施,为了政绩,大部分官吏都选了这个做法。
当今都是太平盛世了,谁还给丘八们出钱,同时也要废老大劲向朝廷进行申报和耐心等待审批下来,才能在朝廷指定的作坊里下单订购兵甲。
张巡却并不是这般考虑的。
站在城头的守军,不少弓弩手身上背的是强弩,身侧,更是有守城器械,俨然一副早有准备的模样。
城门已经关紧。
那支身份不明的大军,已经派出了一小队骑兵,打着旗号,慢慢接近城池。
到了城墙下,为首的那人大喊道:“请汝南太守出来答话!”
战马不安地喷着粗气,骑兵们也看到了城头的阵仗,对主帅信誓旦旦地保证第一次开始怀疑。
汝南太守,真的是自己人吗?
城头一阵骚动,片刻后,一个穿着文官袍子的中年人出现在城头,高声道:
“放箭!”
砰!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贺兰进明气的拔出剑,将面前的案几一砍为二,唬的在座的那些将军眼皮一跳。
汝南郡内大部分城池选择闭城据守,丝毫不像说好的那样箪食壶浆喜迎王师,他们的态度,就像是看到了真正的反贼。
“他们,他们都是唐人,怎敢如此!怎敢!”
“大帅,汝南不降,为今之计,要么是攻城,要么就是.......”
“攻城!”
贺兰进明红着眼睛,吼道:“三日内,我要张巡的首级做夜壶!”
“对了...”
他忽然想起来什么,问道:
“不是说把公主送来了吗,她人呢?”
......
落叶翻飞如蝶,但最终也还是落到地上,片刻后,一只马蹄重重踩落,将其碾做碎片。
李萼看了一眼黑色的战马,问道:“这就是当年那些奚人进贡的宝马么?”
当年奚人进贡了三匹宝马,一匹因为战局不利,死在了乱军中,一匹送给了现在的临淮郡王李光弼。
最后一匹,归当今天子,现在还骑着。
薛嵩拍了拍战马,后者用脑袋蹭了蹭他,然后又低下头慢条斯理地啃草。
“果然好马。”
“你想要,可以写信给临淮王,让他送你一匹。”
李萼立刻摇头:
“就怕是天子忌讳朝臣与边将往来,算了吧。”
“其实,也不用跟他要求的。”
“啊?”
薛嵩朝旁边努了努嘴,低声道:“北郡王在那呢,你可以试试跟她要一匹好马。”
“这么好?”
“呵呵,她必然是有所求,不过么,我答应了。”
李萼眼神微闪,很快就猜出了那个北郡王到底想要什么,毕竟,之前就有这个迹象了。
这女人脑子果然是瓜的很,先前天子有意思,她偏要到北疆去,现在天子懒得弄那些了,她又要赶着贴过去。
这女人的心思啊,就如海浪一般,不是深不可测,而是如同一道又一道的浪头,根本没有停歇的时候。
“喂,你到底要不要马?”
“不用,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