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谋划
天子狠狠一棒子敲没了群臣进谏的胆量。
在往常的时候,颜季明需要人进谏,以保持自己的清醒,他发现自己在坐上帝位后心态已经发生了不少变化,而他有时候布置政令确实过于不切实际,往往需要熟知情况之人的提醒。
但在这件事上,他不会再听从任何意见。
郭子仪、高仙芝两人已经率领大军开始进入吐蕃作战,自己唯一能做好的就是保持后勤,若是再去扯他们的后腿,那么不败也得败了。
朝臣们也习惯了天子的这种“专断独行”,表面上不敢再说什么,背地里提到这事,也都是摇摇头,说一句:
“害,随他去吧。”
安西四镇境内就可以组织出一批民夫,同时有大食人打来了钱粮,这也相对减轻了些大魏朝廷的负担。
打仗的第一要素就是钱粮。
颜季明在河北的时候倾民力以养士卒,攻河南的时候以河南人力物力反馈河北;
待得攻占河北河南全境后,则开始向淮南、河东等地发起进攻,大肆征发后者的钱粮民力,让团结在自己身后的权贵官吏将领们先分一波利益。
本质上有点以战养战的意味。
但他现在统率的是一个国家,就算是想再以战养战,也找不到目标了。
回纥被打的只剩一口气了,因为颜季明的故意挑拨,回纥甚至还在内乱。
黠戛斯人当初被回纥打的狼狈北逃,估计五年内是很难再回来了。
奚人就更不谈了,现在大部分奚人都自认为是魏人,李宜奴虽在北方做她的奚人王,但野心很低,也并没有阻止族人的心态转变。
在她看来,和平已经是最好的未来了。
南诏和新罗,现在都当着顺民,大魏使者过来都喊万岁,甚至你要我们出兵出粮也可以,好商量,但能给多少就是意思意思了。
周围一圈邻居要么趴着要么凉了,看到你就摇尾巴,乖巧地让人都不好意思再去整它。
所以环顾之后,颜季明就只剩下了一个目标,而且对方跳的正欢。
大魏国内的军制颇有些复杂,不光是募兵制,还有已经恢复大半的府兵制,以及一整套的军功制。
好处是可以尽量降低成本,同时保证军队的战斗力。
但另一方面也造成了大量的冗官,同样也存在和前朝一样的问题:领军大将拥兵自重。
无论是史思明,还是北面的李光弼,甚至是已经空有名头的奚人王李宜奴手中,都或多或少掌握了兵权。
颜季明的利益,从他入关内的那一刻起,已经从这些人身上分割开来,而且在朝廷里自成一派。
他不仅要国内稳定,还要进一步发展,那这些人对他来说就全都成了不利因素。
......
李光弼坐在屋内,听着外头下雨的声音,身上披着裘衣。
北边难得下雨,一旦有雨,整个天气都会彻底阴冷下来,刺骨的寒意往人身上钻。
李宜奴坐在他左手侧,低头缓缓沏茶。
茶水的淡淡清香在屋内荡漾开,李光弼端起茶杯吹了吹,啜饮一口,随即笑道:“手艺见长了,陛下应该会很喜欢。”
听到后两个字,李宜奴垂下眼帘,掩盖住眼底的怅然。
“陛下志在天下,而非儿女私情。”
“先前在洛阳的时候,你执意要跟我北上;而后陛下入关中,你若是学着那个李贵妃一同追到长安,如今也能待在他身边。
陛下,是个重情之人。”
看着李宜奴惊疑不定的表情,他笑了笑。
“虽然他已经杀了很多人,但确实是个重情之人。”
“李贵妃已经怀有数月身孕,却依旧敢冒着胎位不稳的风险跑去长安,你说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让陛下记住,他的第一个子嗣,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
这个女人是有城府的,只可惜,陛下是看得出来的,她那点城府,也就成了自作聪明。”
李光弼又喝了一口茶,开始往里面撒着姜丝、果脯、肉干,李宜奴看了片刻,忍不住问道:“他看得出来,那又能...怎样?”
“天子每日坐的是龙椅,吃的是良心。”
李光弼淡淡道:“我跟你说个很简单的例子,倘若你把今天我和你的对话,一字一句,完完整整地说给陛下听,你觉得陛下会怎么做?”
李宜奴微怔。
两个人坐在这揣摩天子的心思,似乎...有点大逆不道?
“告诉你,哪怕我当众说天子是个无知小儿,他知道消息的第二天就会传来旨意,向我这个‘老师’请罪。
我不是在跟你夸耀,而是因为,我自始至终对陛下有用,因此言语上的一点冒犯,他根本就不会去在乎。相反,你若是把这些话告诉他,他就会立刻着手对付你。”
“相比于我,李贵妃却是太自以为是;她明明知道天子看重旧情,所以就不顾一切地跟在他身边,这是一个宫中妇人该做的吗?
这是要挟啊...”
“那,她该怎么做?”李宜奴有些疑惑。
李贵妃腹中的胎儿,算是天子第一个子嗣,后者怎么可能不珍惜?
若怀的是个男儿,再加上天子对贵妃的宠爱,就算是立为嗣,怕是都没什么好奇怪的。
“贵妃性子强势,眼下虽有身孕,却依旧从洛阳追到了长安,她就是想把皇后比下去。”
李光弼毫不留情地补充道:
“甚至,她自己没法服侍,必然也会引荐‘美人’,希望以此来牢牢把持住陛下的宠爱。”
“这,有什么不对吗?”
女人讨好丈夫,贵妃讨好天子,不就是世上的道理吗?
“所以,你现在就得学着看清楚,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李光弼放下茶杯,示意听的愣住的李宜奴继续倒茶。
外面的雨声很急,可以预见的是,雨势至少还会再持续几天。
李光弼开始讨厌这样的天气了,他的身子骨一天比一天衰老,也就越发受不了这种天气;他听说哥舒翰虽然在洛阳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但整个人真就只剩下半口气了。
以往那个“哥舒夜带刀”的大唐元帅,现在也不过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他们的时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离去。
天子的性格,最终也会变得比窗外这冷雨更加凉薄。或者说,现在已经是了。
他喝了口热茶,感觉到身子已经暖和起来。
“放心,我会教你的。”
定鼎天下的时候,天子将他封在河北,永镇此处,看似是极高的礼遇,实则另有缘由。
北面已经无仗可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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