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煜莫名其妙地受了一顿夸赞,直到最后他都没想明白胸口有几道抓痕和男人雄风有什么关系。
萧煜和副将练了几把之后,照例在军营里处理军务,无非就是看看将士们的日常操练记录,待在军营能让他暂时忘记朝堂上的那些尔虞我诈,所以比起王府,他更喜欢这里。
突然有人闯进营帐来,说是要见他。
萧煜抬眼,看到的是一张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脸,他想了半天才认出他来。
“你是伙夫长?”
伙夫长就是军营里负责三军伙食的人,因他一直负责后勤,不常上前线,萧煜一时才没认出他来。
“王爷,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伙夫长搓着手,脸上含着焦急,又有些期待。
什么时候能回家?
这个问题别说伙夫长着急了,王爷也着急。
“朝廷说了,会妥善处置我们的,耐心等着就是。”
“可是这都大半年过去了。”伙夫长“扑通”一声在萧煜面前跪下来,“王爷,奴才已经五年没有回家了,求您就让奴才回去看一看吧。”
“军中将士,又有哪一个是回了家的?我若批了你的假,又如何向其他将士交代?难道他们就不想回家吗?”
“可是王爷……”
“好了,不要多说了,退下吧。”
伙夫长努力想再争取,被伺候在王爷身边的副将拉出去了。
拉出军营很远了,副将才放开他。
“没看到王爷已经很不高兴了嘛,你说你好好的,没事为什么要去招惹他。”
伙夫长一脸的生无可恋:“眼下无战事,朝廷不让我们进城,又不让我们回家,我……”
“好了,别说了。”眼见着他越说越激动,副将忙打断他的话,“王爷也有王爷的苦衷,你也放宽心,最迟年末,王爷会给我们答复。”
“年初说年中会有答复,现在又说年末!”伙夫长实在是太生气了,说的话也不过脑子。“王爷肯定不急了,他有新王妃相伴,哪里管我们的死活。”
“放肆!”副将厉声喝住他,“王爷是什么样的人,我们跟随他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吗?”
副将当然不能将王爷是为了三军才娶了一个傻子为妃这种话告诉伙夫长,见他态度缓和下来,才放缓声音问道:“是不是家中出事了?”
伙夫长含泪点头:“母亲前日给我来信,说我妻子怀孕了,让我赶紧回去。”
“恭喜恭喜啊。”副将品了一会儿,觉得不对劲,“你都五年没回家了,你妻子怎么怀孕的?”
伙夫长一脸怨恨地看向副将,他这不是在他的绿帽子上浇油嘛!
气氛一时很是尴尬,副将想安慰伙夫长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理解你。”
伙夫长一掌拍掉他的手:“你理解什么!”
副将尴尬地摸摸鼻头,的确,他一个连媳妇都还没娶的人,哪里能体会被戴绿帽子的感受。不对,他为什么要去体会戴绿帽子是什么感受。
副将完美地将自己绕晕了,等他再抬头的时候,伙夫长已经走远了。
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王爷?毕竟被戴绿帽子是大事,看伙夫长那样子的确蛮可怜的。
副将抬步,刚想往营帐里走,想了想还是转身走了,伸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王爷刚结婚,给他说这事多不吉利呀,还是去找军师商量吧。”
副将下定决心,抬步往军营外走去。
萧煜这边在兵营为安顿士兵的事发愁,王府里的雪倾城却十分悠闲,准确来说,是有点无聊了。
雪倾城将丫鬟们都打发走了,一个人在院子里闲逛,逛到大门口,见门口立着几辆大马车,里里外外有人在忙碌着。
雪倾城好奇,嗑着瓜子靠近,摊开手心,将瓜子递给正站在门口的管家,问:“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呢?”
那管家没有回头,顺手抓了几粒瓜子,回道:“安先生要出门,自然要好好准备。”
说话间,管家还不忘指挥护卫:“你们检查仔细了,若是有半点差池,你我都没办法向王爷交代!”
雪倾城的脑海里顿时蹦出了早上看到的那个画面,深有同感地点点头。
看来安先生和王爷这事,不算什么秘密呀,连管家都知道了。
雪倾城抚抚胸口,感叹:幸亏我发现得早。
畅春楼传唱的那些话本子里,后宅里妻妾争宠是最血腥可怕的事了,若是她发现得迟,一个不小心得罪了安先生,她肯定要被安先生虐成渣。
管家回头,发现站在他身后一直和他聊天的人居然是王妃,吓得就要下跪:“王妃恕罪,属下不知是您,冒犯了。”
雪倾城最烦皇家这种跪来跪去的礼仪了,伸手虚扶了他一把,岂料管家这个人,一点都不领情就算了,还派人去把她房里负责伺候的丫鬟喊过来了,对着丫鬟一顿狠批,大意就是她们没有照顾好王妃,吓得丫鬟们一个个抖得都跟筛子一样。
他这边训人训得正起劲,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男声:“这两个丫鬟犯了何事?”
是安询,他捧着一个暖炉,由人扶着,正往这边来。
管家见到安询,脸色和善了许多,迎上去解释道:“这两个丫鬟是伺候王妃的,却没有照顾好王妃。王妃千金之躯,若是有半点闪失,那还得了。是以我这边正在训她们呢,惊扰了安先生,真是不好意思。”
安询扫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雪倾城,眼睛眯了眯,心下已经开始盘算了——
王妃房里的丫鬟都是王爷千挑万选出来的,半照顾半监视,这傻子王妃居然支开了丫鬟,还跑到正门来了,莫不是想出府去见接头人,传递府中情报。
安询这边心思活络,雪倾城也没闲着——都说安先生是这世上第一聪明人,要骗过他很难。之前有萧煜在,她对萧煜撒撒娇,也就蒙混过去了,眼下可怎么办。
雪倾城耸耸肩,吸吸鼻子,做出可怜状:“不怪姐姐们,是我自己要跑出来玩的,安叔叔求求您,快帮我劝劝管家哥哥吧,让他不要再骂姐姐们了。”
年纪和萧煜相差无几,却被雪倾城脆生生喊成叔叔的安询:“……”
他血气上涌,这次是被雪倾城气的。
“王妃您言语间还是注意一些为好,可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能做您的哥哥、姐姐,甚至叔叔的。”
因为心中不满,安询看着雪倾城那傻乎乎的样子,更觉得不爽,越看雪倾城,越觉得她的傻是装的。
雪倾城嘟起嘴,“哦”了一声。
管家见状,站出来对地上那两个丫鬟道:“还不扶王妃进房!”
丫鬟们忙惶恐地从地上爬起来,扶着雪倾城往房间里走。
雪倾城还听到身后,管家和安询在说话——
“安先生,马车还需要半个时辰才能备好,您还是先回去歇息一下吧。”
“我不过是去城东取药,无须这么麻烦。”
“安先生您是府中贵客,王爷再三交代过,让我们务必保护好您的安全,还请您不要让在下为难。”
“既然如此,那就麻烦你们了。”
“这是在下分内之事。”
雪倾城嗤鼻,哼,这管家,对她就是一副冷冰冰的态度,对安询那叫一个尊重。
不就是王爷更在意安询嘛,瞧那个在乎劲儿,去城东而已,紧张得跟什么似的。
有什么了不起的!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
城东?就是那个传说中有很多小吃的城东吗?她也想去玩!
城东小药馆。
“我早跟你说过,不要忧虑太重,你偏不听。”留着一撇小胡子的大夫收起药包,对前来问诊的安询挥挥手,“你走吧,你已经病入膏肓了,神仙都救不了!”
安询也不恼,气定神闲地喝了一口茶:“开药吧。”
“我说了救不了,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大夫怒吼着回头,却猛然愣住了,他分明看到有个人从马车底下钻了出来。
“嘿,丫头!”
大夫一声怒吼,吓得刚找到机会从马车底下钻出来的雪倾城“虎躯一震”。她正想跑,衣领已经被人一把抓住了。
“你躲在我家马车底下干什么?”身手敏捷的大夫三两下就捉住了准备开溜的雪倾城。
“谁说是你的马车,这马车明明是……”雪倾城话说到一半,连忙住嘴。
雪倾城一抬头,就见安先生正一脸疑惑地打量着自己。
第一次偷溜出来玩就被抓了个现行,雪倾城只能一脸尴尬地朝他挥挥手:“嗨。”
安询在她眼中现在已经是萧煜“正房”一样的存在了,透着一种威严不能侵犯的气质,虽然安询现在只是在发愁怎么搞定雪倾城这个跟上来的麻烦。
“你们认识?”大夫一看这状况就明白了,他问雪倾城,“既然认识,你没事钻什么马车底。”
雪倾城尴尬地笑了笑,眼下想跑是不可能了,只能乖乖地走到安询身边。
“王妃您稍等,我这就派人送您回去。”
“不……不用。”雪倾城连连摆手,“你忙你忙,等你忙完了我跟你一起回去。”
安询出来的时候带了侍卫,倒不怕雪倾城出了什么事,于是点点头答应了,对大夫道:“快开药吧。”
安询一回头,就发现大夫正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盯着雪倾城看。
“咳咳。”安询轻咳,提醒他。
大夫不耐烦地挥挥手:“都说了你无药可医了,我没药,滚吧。”
他像个看到小妹妹的猥琐大叔,扬着一脸邪笑走向雪倾城:“你就是那个六王妃呀,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叔叔给你把把脉呀?”
大夫不安分的小手已经伸出去了,结果没摸到雪倾城,倒是摸到了一只男人的手——安询半路拦下了。他站在两人之间,挡住小胡子大夫那明显另有所图的猥琐目光。
“胡闹,这位是六王妃!”
“我知道呀,就是那个有名的傻子王妃嘛。”大夫撩了撩额前的头发,“如果不是她,一般人我还不感兴趣呢!”
隔着安询瘦弱的身躯,那小胡子大夫踮起脚问雪倾城:“六王妃,听说你小时候生了一场重病,烧坏了脑子之后就傻了,你是心智停留在六岁了吗?这么多年过去了,难道你就没有一点点长进吗?按理来说你这种情况……”
“住口!”安询打断他,回头去向已经傻掉了的雪倾城赔罪,“王妃恕罪,我这位朋友是个医痴,见到病人就走不动道。”
雪倾城这才算弄明白,敢情这小胡子大夫是把自己当成实验对象了。
她默默地点头不说话。
“这么看挺正常的呀。”小胡子大夫捏着胡子,仔细打量着雪倾城。如果不是安询说她是六王妃,他没办法把眼前这个安静的姑娘和傻子联系起来。
雪倾城心里“咯噔”一声,自己可千万不能露馅。
她忙做出小孩子的姿态,扯住安先生的袖子。
“大哥哥,你什么时候走啊,我不想看到那个怪叔叔。”
雪倾城可不傻,适才在王府门口她叫安询“叔叔”惹得他发了好一顿火,事后回去想了想。她是萧煜的王妃,安先生是萧煜的“宠妃”,算下来都是平辈,所以她很机智地改了口。
只是这一次没惹怒安询,倒是彻底激怒了小胡子大夫——“你叫我怪叔叔?”他指着安先生,“还叫他大哥哥?”
小胡子大夫郁闷得差点没吐出一口老血来,道:“小姑娘,我看你不是脑子不好,是眼神不好,我和你口中的大哥哥是同门,这老家伙,还和我同年!”
这下轮到雪倾城吃惊了,她瞥了一眼风度翩翩、玉树临风的安先生,再看一眼邋里邋遢,还留着一小撮胡子的大夫,这两人怎么看都不在一个年龄层啊。
面对雪倾城吃惊的目光,安询淡定地拿起挂在椅子上的披风,搁在手上,对雪倾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王妃,回去吧。”
“唉,你不拿药了吗?”小胡子大夫拦住他。
安询瞥了他一眼,如果不是他修养好,这会儿怕是白眼都要翻出来了。
“你不是说神仙都救不了嘛。”
“那要看神仙心情好不好。”小胡子大夫好不要脸地给自己脸上贴金,“要是神仙心情好,续上个把月的命也是没问题。”
小胡子大夫说着,踱步走进内室,不多时提了一串用绳子绑好的药包出来。
“这药劲很大,回去熬着备用,发病了再吃。”
见雪倾城睁着大眼睛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小胡子大夫有些话倒不好说,他将安询拉到一边,低声耳语了几句,然后摊开安询的手心,在他的手心里写下一个字。
安询顿时脸色凝重,手指尖都在颤抖,半晌才捏成团,像是用尽了毕生力气一样。
雪倾城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蓦然觉得眼前的画风也挺养眼的。
惨了惨了,安先生可是六王爷的人,眼下又和小胡子大夫勾肩搭背,这不是……
可怜的萧煜。
怀着这样的心思,上马车的时候雪倾城一直冷着脸,安询自然不敢和她同坐一辆马车,只能坐在马车外,不过赶马车这活还轮不到他,自有人在他身边扬鞭驱马。
还是雪倾城先坐不住了,她敲敲马车车壁,问道:“安先生,您生重病了吗?”
雪倾城知道安先生是“大房”之后,可是做足了工作。
她通过对丫鬟们的旁敲侧击早就知道了安先生是萧煜最为倚重的军师,跟着萧煜南征北战,是过命的交情。
也就是知道这些事,雪倾城才觉得自己还是安安心心当个混吃等死的米虫就算了,争宠这种费脑力和体力活的事,还是别往上凑了。
更何况有安先生在,她也不用担心萧煜会对自己做什么事,毕竟安先生还在王府呢,萧煜就算想做什么不也得看安先生的脸色嘛。但眼下,安先生就要“病亡”了,这可糟糕了。
而一直靠着马车壁,闭目养神的安询,陡然睁开眼,眼神里的情绪复杂难明。
“王妃,您怎么知道的?”在发现有雪倾城在场之后,他可是刻意避开了和大夫讨论病情。
“你都去看大夫了呀,难道不是生了病才需要看大夫吗?”雪倾城努力学着小孩子的口气,“而且那个奇怪的大夫说出你‘无药可医’这样的话来,难道不是生了重病的意思吗?”
安询这才想起,那个嘴上没个把门的小胡子,的确是说过这样的话。他这才敛住眼神里的杀意。
“他说话从来不着边际,王妃您不用放在心上。”
“这样啊。”雪倾城嘴上虽然这么说,可心里却一点都不认同。
一个身为医痴看到值得研究的病人就两眼放光的大夫,会胡乱说一个人“无药可医”吗。当她是傻子,这么好忽悠呢。
哦,不对,她现在的确就是个“傻子”。
雪倾城想到自己现在是个“傻子”,一个不值得说实话的傻子,也就原谅了安先生敷衍自己的事了。
雪倾城不知道,她不过是出于好心随便一问,却在安询的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一个心细如发、非敌非友的王妃,如果不是傻子,对六王爷来说绝不是什么好事。
安先生心中装着事,也没有注意路,等回过神来,才发现马车已经被人开到了荒山之中,而身后的护卫早就不见了。
安询顿时察觉到不对劲了,他偏头一看,才发现车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人了。他一下就认出了那人。
“伙夫长?你怎么在这里?”
“王爷有急事要找先生商量,特命我来接先生。”
萧煜有急事会派一个伙夫长来接自己,更何况这条路明显就不是去军营的方向。
“停车。”
伙夫长自然没听他的,抡鞭挥向马屁股,马儿吃痛,扬蹄跑得更远了。
原本平稳前行的马车顿时变得颠簸起来,若不是安询勉力抓着车椽,这会子已经被甩出去了。
安询身体弱,连番折腾下来,脸色煞白,根本不用伙夫长做什么,身体就已经受不住了。
伙夫长省了对付他的麻烦,直接用马鞭将探出头来的雪倾城一把绑了,将两人推搡着塞进一间破庙里。
雪倾城的双手被反扣着,完全在状况外的她伸长了脖子看着那个身材略微有些发福的绑匪,问:“这位大哥,你为什么要绑我们呀。”
“绑匪”回头,努力想做出凶神恶煞的样子,结果只是把脸挤成了一团,吓是能吓到人——毕竟丑得不忍直视。
“我要回家,我不要待在这个鬼地方了,要是王爷不放我走,我就把你们都杀了!”
雪倾城听到这个答案,下意识地反问道:“那你为什么不直接逃跑?”
比起费尽心思把他们绑起来,直接逃跑要简单得多吧。
“王妃,你有所不知。”安询此刻已经恢复了一点力气,他挣扎着坐起来,回答雪倾城,“军中将士名册都有记录,原籍何处,家中尚余几人,这头才出事,那头乡长就会找到家里去了,若是做了逃兵就一辈子回不了家。更何况,如果是正常的回家省亲,将士们能领到一大笔慰问金。看他这穷酸样,就是还没拿到钱的。”
安询一番话说得伙夫长一个壮汉红了脸,他气急败坏地吼道:“烦死了,闭嘴!”
不过安先生这悠闲自在的神态倒是给雪倾城打了一剂强心针,安先生应该是对这个绑匪十分熟悉,且知道对方不会伤害自己才会如此淡定。
意识到这一点,雪倾城也不慌了,她打量着那个伙夫长,发现他的腰间别着一大堆的瓶瓶罐罐,罐子外面还有一些油盐酱醋的痕迹。
刚才安先生称这个人什么来着,伙夫长?
雪倾城记得以前在街头认识的那个退伍的老军官,好像也是这个职位。
“喂,你是厨子吗?我饿了。”
头一次干劫匪的伙夫长,感觉自己受到了深深的侮辱。
伙夫长难以置信地看着雪倾城:“你难道不知道你被我绑架了吗?”
“知道啊。”
“那你不应该害怕吗?”
“怕,但我也饿啊。”雪倾城拍拍空荡荡的肚皮。她这人就是这点不好,受不了饿,一饿就发慌不说,为了吃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毕竟她可是曾经能够一边指挥街头大战,一边腾出手来点小笼包的人。
更何况现在一个现成的厨子就摆在自己面前,她不使唤岂不是太浪费人才了。
伙夫长这才意识到王妃是个傻子的事实来,他认命地从鼓囊囊的衣服里掏出一小袋面粉来,道:“条件有限,只有烧饼。”
雪倾城已经被他身上随便一掏就能掏出食材的特异功能给震惊了,只见他像是变杂耍一样,一会儿掏出面粉来,一会儿又弄出一根趁手的擀面杖来。出去接个水的工夫,还能顺手带回来一只五彩斑斓的壮硕野鸡。
雪倾城很没骨气地咽了咽口水。
伙夫长干起厨子来比干劫匪熟练多了,“唰唰”几下那只野鸡就被脱净鸡毛,被放在火上来回转着烤,火堆里还放着刚捏好的烧饼,香味很快就出来了。
这对本来就肚子饿的雪倾城而言,就是种折磨,看着鸡肉已经变了色泽,焦黄喷香。她“噌噌噌”跑到伙夫长的身边。
“可以吃了吗?可以吃了吗?”
伙夫长从腰间取下一个水壶。
“去净手。”
伙夫长在烹饪这件事上展示出了异于常人的专注和固执,雪倾城身为等吃的那一个,乖乖地照做了。
她洗完手回来,才得以被恩赐一只鸡腿,用刚采摘回来的新鲜的芭蕉叶包裹着,一口下去,唇齿留香。
雪倾城学着伙夫长的样子,席地而坐,一边狂啃,一边还不忘给伙夫长点赞。
“哇,你这个鸡肉不老不嫩,火候刚刚好。”
“那可是,入伍我就在烧火了,两军对峙的时候我都能在战场上做饭,这算什么。”
“你还在战场上做过饭?”
“那是当然,那次王爷和南蛮王子对战,南蛮王子窝在山坳里不出来,也不鸣鼓迎战,只会耍嘴皮子骂我们王爷,僵持了足足有两个时辰。王爷说他饿了,命我在阵前生火做饭。那些南蛮子被我们困住,该有两日没进米了,闻到肉香味一个个都忍不住了,哪里还肯打仗,最后我们不费一兵一卒就将南蛮降服了。”
这才叫“不战而屈人之兵”。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她知道安先生是萧煜的军师,萧煜好几场大战都是安先生出谋划策拿下的,但是对阵前炊火这种奇谋,她却没有任何怀疑地相信这是萧煜想出来的。
大抵是因为萧煜对她动不动就亲亲抱抱,从来都不正经的缘故吧。
她刚想到安先生,还被绑着扔在草垛上的安先生就猛烈地咳嗽起来。
雪倾城回过神来——自己吃得太起劲,把他给忘了。
她撕了一块鸡胸肉,捧着伙夫长刚才递给她的那个水壶,来到安先生身边。而此时,啃鸡骨头啃得起劲的伙夫长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他诧异地望着雪倾城,问:“你什么时候跑出来的?”
安询可是亲眼看着雪倾城三下五除二就挣脱了捆着她的马鞭,本以为她一定会找机会跑出去搬救兵,结果这个吃货,挣脱了马鞭之后的第一件事居然是跑去讨吃的。任他快把肺都咳碎了去提醒她,她都没一点反应。
好不容易有点反应,还被伙夫长发现了。
安询手脚都被捆着,纵身一扑,拦住伙夫长的路。
“王妃,你快跑!”
雪倾城抓起鸡肉啃了一口,一脸无辜,道:“这里有好吃的,我为什么要跑?”
安询被气到内伤,一口血差点没吐出来。
他果然不该对一个傻子王妃抱太大的希望。
伙夫长没想到他又是伪装,又是绑架,结果还没一只野鸡管用,劫匪生涯备受打击的同时,厨子的身份却是得到了极大的肯定。他心想:这傻子王妃也太好糊弄了。又从火堆里拨出一个烧饼来,浇上蜂蜜,对雪倾城招手:“王妃,烧饼也好了,您快尝尝。”
雪倾城高兴地跑过去,热乎乎的烧饼入肚,整个人都暖和了。
其实她不是蠢,且不说她最近被人喂猪一样地养着,早就跑不动了。就算她真的侥幸能够跑脱,这荒郊野岭的,也不识路。她要是自己跑出去了,救兵没找到,遇到个野狼、老虎什么的,那小命就要不保了。
与其这样,倒不如在这里待着,反正有安先生这个军师在,萧煜再怎么说也不会见死不救。
安询和伙夫长自然想不到雪倾城心里的小心思,特别是安询,已经对雪倾城彻底绝望了。看着她啃烧饼啃得正香,他也饿了。
“给我松绑,我答应你,不跑。”安询对伙夫长命令道。
岂料这次伙夫长却是很不给面子地摇摇头:“我不能答应你。”
伙夫长从火堆里拨出一个烧饼来,拍掉灰搁在一旁的芭蕉叶上。
“安先生你别急,等我们吃完了来喂你。”
安询这回算是体会到当年三军阵前,我方炊火时对方战士的心理感受了,看得到,吃不着真是难熬。
“喂,你都放王妃自由了,为什么我不可以?”毕竟从体能上来说,雪倾城比他这个病人要好太多了!
“你太聪明了,能跟王妃比吗?”
伙夫长一句话堵得安询说不出话来,最可气的是,雪倾城还在一边猛啃烧饼,一边点头附和。
“是的,太聪明了,不能放!”
等伙夫长好不容易吃饱喝足了,他才端着早就凉了的鸡肉和烧饼,准备喂给安询。
安询抗议:“凭什么王妃的加了蜂蜜,我的没有?”
伙夫长摇了摇已经空了的蜂蜜罐,道:“安先生,真不好意思,我也没想到王妃这么能吃。”顿了顿,伙夫长补充道,“再说了,你也知道人家是王妃,吃得肯定要比我们好些。”
安询再一次被堵得无言以对,身为天下第一聪明人,他有一种被人玩弄的屈辱感。而眼下,他肚子饿得咕咕叫,又不得不咬着伙夫长那只油腻腻的手递过来的烧饼,一口一口地把这满肚子的屈辱咽下去。
一顿饭饱,天色也渐渐暗下来了。山中寒气浸润入庙,三人围着篝火而坐,促膝而谈。
其中说得最多的是伙夫长和安先生,雪倾城满嘴里塞着伙夫长烤的小零嘴,除了点头应两声,压根儿腾不出口来说话。
“伙夫长,你说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三军将士吃饱?”
安询突然来了这么无厘头的一句,伙夫长顺口就接了:“要吃饱还不容易,有米有菜就行了。”
“如果无米无菜呢?”这件事一直压在安询的心里,他只差没有直接说朝廷不给拨军饷了。
伙夫长没有听明白,直接回道:“无米无菜那就没办法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嘛。”
安询低下头,喃喃念着:“也是。”
他自己都想不到的难题,怎么能指望一个伙夫长给出答案。
雪倾城就水咽下一口烧饼,插话道:“没有米没有菜就自己种嘛。”
“三军将士可都是上场杀敌的汉子,都去做农活了,谁去保家卫国!”伙夫长当即就反驳了雪倾城。
“现在不是没打仗嘛。”
“但是这样势必会动摇军心,大敌当前,如何能迅速应敌。”这次说话的是安询,他已经在思考雪倾城的建议了。
“把种菜当打仗不就行了。”
雪倾城想不通,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这群人要想这么多。就连她混街头的那些兄弟,要想吃饱吃好,都要去种菜养猪。
她的那群兄弟,每次杀猪比打架还要兴奋。
雪倾城想起自己的那群兄弟,顿时有些伤感,虽然他们平日里大部分时候都像一群傻瓜,但是一离开他们,还是蛮想他们的。
也不知道他们过得好不好,是不是有新的指挥官了,取代了她的位置带领他们去街头巷尾瞎溜达。
雪倾城难得地伤感一回,自然没注意到身旁的男人已经震惊到都快掉下来的下巴。
安询已经被雪倾城惊世骇俗的言论震惊到了。
不!
应该说是醍醐灌顶。
他从没想过军队还能这么玩。
一般战时都会直接从地方抓壮丁上战场,闲时只会留小部分留守都城,大部分抓壮丁上来的人会遣散回原籍。
所以其实安询和萧煜心里都很清楚,皇上让六王爷自负盈亏,等于让他遣散军队。但毕竟是出生入死过的兄弟,更何况大部分都是从绢城来的,都没了家,没了亲人,毕生的仰仗只有萧煜一个人。
更何况,南蛮突然求和,其心难测,谁也不敢贸然在此时遣散冲锋军。
一直堵在心里的一块心病豁然开朗,安询激动地抓住雪倾城的手,就跟见到再生父母一样:“王妃,谢谢您!”
雪倾城被她弄得一头雾水。
就在此时,破庙的大门被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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