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来,无论朝中重臣,还是平民百姓,注意力都在北烨国和大煜的战事上,早已忽略了天宸宗还有余孽。但秦玖却始终不敢大意,甚至,她还猜测着,北烨国忽然对大煜大动干戈,有可能也是和天宸宗有关。虽然她并不知事情的真相是怎样的,但却可以肯定天宸宗和北烨国绝对有勾结。这从天宸宗向北烨国走私兵器便可看出来。
这一日,秦玖早早便到了御书房去见榴莲。榴莲极是勤政,每日里下了朝,还要召集众臣到御书房议事。如今,他可说是极忙,除了处理国事民情,还要忧心北地战事。她到的时候,最后一批议事的臣子刚刚从御书房退走。
见到秦玖,榴莲维持了一天严肃表情的面部,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或许也只有在秦玖面前,他才现出几分少年人该有的样子。命宫女奉上茶水,榴莲便将宫女和太监全部屏退。
秦玖含笑道:“殿下,听说每日里都有臣子上书要你早日登基,不知殿下打算定在哪一日?”
榴莲颇忧愁地叹息一声,“姐姐,你就不要打趣我了,还是叫我莲儿吧,日子已经定在了年后二月。”其实,榴莲并没打算这么快登基,但每日里都有大臣以国不可一日无君上书请求,最后,不得不将日子定了。
“如今,北烨国大举进攻,北疆局势动荡。莲儿确实该早日登基,以求稳定民心。”秦玖轻声道。这么长时日的锤炼,榴莲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懵懂的少年,在处理国事上已经有了一定手段。虽然因年岁尚轻,但有朝中老臣襄助,她还算是放心。
“我晓得。”榴莲扫了一眼秦玖,见她唇角笑意晏晏,可眸中却隐见忧色,遂问道:“我这里姐姐不必担心。但姐姐的事情,我却想要说一说。七叔和二皇兄对姐姐的心意,我都是看在眼里的。姐姐对二皇兄,心中或许还有些疙瘩。可对七叔,当是没有的,为何不去留住七叔?如今二皇兄去了边疆,七叔去了麟州,京中只余姐姐形只影单,我这心里,也是不放心的。若是姐姐愿意,自可追到麟州,也无甚不可的。”
这是秦玖第一次听榴莲说起她的事情,他到底是长大了,开始操心她的事情了。秦玖微微一笑,打趣道:“怎么,你这是要撵姐姐出去吗?”
榴莲忙摆手道:“不是,我只是想让姐姐幸福。”
秦玖笑了,“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我,或许,我是该出去一趟了。”
榴莲问道:“那姐姐是要到哪里去?”
秦玖思索片刻道:“麟州,或者北疆,也或许是别的地方。憋在这丽京城也有段日子了,是该出去转一转了。”
今日,她原本便是想要向榴莲告别,如今有了这个理由,倒是好说了。
榴莲其实是想探问秦玖到底是去找颜夙还是颜聿,但见她并未明说,也不好再问。秦玖再次嘱托了榴莲几句,才出了御书房。
几日后,秦玖交给枇杷一封信笺,嘱咐他在她走了两日后,一定要交到榴莲手中,并在她离开后,保护好榴莲。
只是,她却并不是离开丽京城,而是悄然入了宫。如今的她,是可以随意出入皇宫的,但她却没有官职。榴莲原本是要给她官职的,被她拒绝了。
宫中已经不同以往,极是平静。庆帝的嫔妃依然居住在以往的宫殿,只不过行事都低调了起来。她们都知道,太子不久会登基,她们或许会被封为太妃,无论如何,她们只能安安分分在后宫平淡终老,不会再有什么荣华了。
林昭媛还在执掌后宫,这一日,她议完了事,透过窗子,抬眼满目落日余晖。那一袭绯红色描花烫金宫裙倒映着潋滟的日光,几乎晃花了林昭媛的眼睛。
她忙起身迎了出去,微笑着道:“秦姑娘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了?如何连一个宫女都不带?”
秦玖转首懒懒一笑,发髻上的珊瑚珠随着她的转首摇曳生姿,“我今日闲来无事,只是想随意转转,没想到就走到娘娘宫里来了。想着如今这宫里,还是娘娘在掌事,便过来瞧瞧。娘娘可觉得累?”
林昭媛忙吩咐宫女去斟茶,将秦玖迎进殿内。她心中清楚,如今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恐怕就是眼前这位了。虽然,她并没有官职,甚至不知她真正的身份。她如今能不能执掌这后宫,也不过是她一句话的事。
“秦姑娘说哪里话,为太子分忧,我又哪里敢言累!”
秦玖笑了,“娘娘这份心,太子会记住的,将来登基后,少不得会封娘娘一个太妃。只不过,我最近却听了些对娘娘不好的流言。”
林昭媛微微一怔,随即道:“秦姑娘请说。”
“我听说,娘娘和苏挽香好像有些交情。说她那日能顺利出宫到云韶国驿馆去放火,是因为有娘娘的人接应。”秦玖淡淡瞥了林昭媛一眼,见她脸色微变,轻笑着又道:“其实这些话,我是不大信的,娘娘如何能和苏挽香有交情。我还记得,那一日在宫宴上,娘娘还向我说起过,苏挽香有喜有可能是假的,如今证实确实如此,娘娘既然和我透露了这些,又怎么可能和苏挽香有交情。”
当日林昭媛似是而非地透露苏挽香的消息,确实让秦玖打消了对她的怀疑。但林昭媛眉目和静太妃有几分相像,秦玖总觉得不是巧合。假若有心人知道庆帝对静太妃的心思,故意安插了林昭媛这个人,让她凭借着和静太妃相似的容颜获得圣宠,再在宫内为所欲为,这是很有可能的。
林昭媛闻言,面上血色褪去,不过听到秦玖后面的话,眉目很快舒展开,轻笑道:“秦姑娘,我怎么会和苏挽香有交情呢,这绝对是无稽之谈。所幸,秦姑娘是个明白之人。不然,襄助苏挽香去纵火,这个罪名我可是受不起的。来人,为秦姑娘斟茶!”
随侍的宫女将刚斟好的茶水端了过来,林昭媛亲自伸手,将茶盏放到秦玖面前,笑道:“这是我亲手晾晒的茶叶,秦姑娘尝一尝。”
秦玖没有忽略林昭媛在给她端茶时,那轻轻弹动的手指。她心中清楚,林昭媛果然对她下手了。虽然她说了并不怀疑她,但是,恐怕她还是怕了。更何况,这后宫之中,她也执掌不了多久了,趁着今日自己独自来她宫中,想果决地解决自己。这行事,倒是称得上利索。
秦玖扬眉一笑,刹那间凤目转辉,丽目流波,“娘娘不必客气。我原本是不想饮茶的,但既然是娘娘亲手晾晒的茶叶,少不得要尝一尝了。”她端起茶盏,放到唇边闻了闻,妖娆一笑,“果然是好茶,香气清新馥郁。”
她一边说,一边微笑着慢慢品了一口茶。
林昭媛眉眼含笑道:“秦姑娘觉得好喝,便多喝些。”
秦玖又品了一口方慢慢放下了茶盏,抚额道:“娘娘别介意,我昨夜未睡好,倒是有些头晕。”
林昭媛闻言,丽目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秦玖看在眼里,心中已经了然。她并不知林昭媛在茶水中下的是什么药,不过她身上有楚凤冷给的解毒丸,一般的迷药是迷不倒她的。但她知道,林昭媛若是连玉人的人,只怕多半不会要她的命,而是要活捉她这个人。所以,这杯茶里的药恐怕是特殊的迷药,只是要迷晕她,好带到连玉人那里。
这也是她今日特意来试探她的目的,她现在就是要找到连玉人。既然已经明了这杯茶里的药是迷药,秦玖便假装昏迷了过去。
当晚,一辆不显眼的马车出了皇宫,沿着大街一直出了德佑门,消失在丽京城郊外的大道上。
秦玖是在两日后醒过来的,她知道无论什么迷药,药效再是霸烈也不会超过两日,所以,若是再假扮下去有可能被看穿。她醒来时正是夜里,置身之处是一间简洁的房间。起初秦玖还以为是客栈,此时看来显然是天宸宗一处隐秘的落脚之处。
秦玖在假装昏迷之时,便已经知晓随行押送她的,是两个扮成婢女的天宸宗女子,两人功力都不弱,赶车的车夫武艺更是高强,显然林昭媛生怕她半路脱逃。
屋内燃着烛火,两名女子正在灯下桌案一侧用饭。秦玖淡淡咳嗽了一声,抚着额头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秦门主终于醒了,门主如今身子孱弱,奴婢还真怕这迷药让门主一直昏迷下去呢。”一名女子听到秦玖的声音,忙转过了脸。她容貌俊俏,身着红衣。
“门主?倚红,她是天宸宗的叛徒,竟还能称为门主?”另一个绿衣女子冷哼道。她容貌清冷,脸上不带一丝笑意,一双丽目淡淡睥睨着秦玖,神色甚是愤慨。
这两个女子这两日一直没怎么大声说话,秦玖也没听出来到底是谁。如今这一见,发现竟是连玉人身边的侍女,一个叫倚红,一个叫偎翠。想来,这两个人早就在丽京城准备着接应林昭媛,将自己劫回到连玉人身边去。
秦玖两日未曾饮食,浑身乏力,极是饥饿,她抚着额头恹恹说道:“宗主当真神通广大,连林昭媛都是他的人,当真不可小觑。既然被你们抓到,我也无话可说。不过,犯人还有断头饭呢,总不能饿死我吧!”
偎翠冷着脸道:“是你太小看宗主了。你以为击败了天宸宗,宗主便是败了吗?”
倚红淡淡说道:“我这就去准备膳食,门主想吃些什么?”
“叛宗之人,残羹冷炙给她些就不错了。”偎翠不满地说道。秦玖勾唇笑了笑,偎翠如此对她也在情理之中。她虽从未当自己是天宸宗之人,但毕竟在天宸宗待过两年,在天宸宗之人眼里,她是叛宗之人,饿一饿她的确是小事。
“偎翠姑娘所言极是,依我看来,残羹冷炙也可免了。”秦玖笑吟吟道。
偎翠皱了皱眉,她自然不能将秦玖饿死。
“若不是宗主吩咐过,我倒是希望现在就能一刀刺死你。”偎翠咬了咬牙说道。但就算再不情愿,片刻后,她还是和倚红一道,为秦玖端上了几味精致的小菜和一碗粥。
秦玖用了膳食,方觉得精力恢复了些,便伸了伸懒腰。偎翠斜着眼睛看她道:“你别妄图逃走,我们在你昏睡时用了药,你若想逃,便会肠溃肚烂而亡,别怪我们没提醒你。”
秦玖服了楚凤冷的解毒丸,并未感觉到体内有毒药侵蚀,知晓已经克制住了偎翠所谓的毒药。不过,她本没打算逃走,所以便故作气恼地冷哼道:“你们放心,我不会逃的,我也很想见连玉人一面,可不是怕你们的毒药。”
偎翠收拾了碗筷,冷笑道:“算你识趣!”
倚红在一侧打圆场道:“夜已经深了,九爷早点歇着吧。”
转眼过去了五六日,马车载着秦玖一路向北而去,一路上倒是畅通无阻,并未遇到追兵。但是这一日到了一个小镇,却见到进出镇子的道口有士兵在盘查。
秦玖离开前交给枇杷一封信,嘱托他在自己离开两日后再交到榴莲手中。在那封信里面,秦玖告诉了榴莲林昭媛的真面目,要他小心应对。自然,秦玖在写那封信时,并未确定林昭媛的身份,她去宫内只是试探。若是林昭媛并没有问题,她自会回去将那封信收回来。如今,她既然已离京,那封信自然已经到了榴莲手中,相信榴莲已经开始对林昭媛有所防范。秦玖在信里并未告诉榴莲自己去找了林昭媛,只说自己要出京一趟,留下枇杷保护他。所以,榴莲和枇杷并不知自己是被林昭媛掳走的。
那么,此刻这里盘查得如此严密便有些奇怪了。
车夫前去打探,回来和倚红、偎翠商议了一番,也没躲避,驾着车子径自前行。白日行路,秦玖都是被特意装扮过的。她装作一个患病的小姐,倚红有一双妙手,将秦玖扮得容颜憔悴,一副大病缠身的样子,早已瞧不出先前的模样。到了关口,倚红生怕秦玖出声示警,事先点了她的哑穴。
盘查的士兵看了几眼秦玖,再与手中的画像对照了下,见她一副病恹恹的样子,问了几句,便挥手放行了。秦玖依稀听得路上其他行人私语,方知是在搜捕一名从京中逃出来的要犯,似乎是一名女子。
这个消息令秦玖有些警觉。方才,她并没有看清那士兵手中的画像,但听了路人议论,隐约有些怀疑,且京中的要犯,还是一个女子。
莫不是白绣锦?
按理说,天牢之中守卫森严,要想从其中逃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可是,秦玖心中还是多了一丝不祥之感。
越向北走,天气便越来越冷。满目皆是衰败的冬景,残雪覆地,遍野荒芜。
这一日,几人下榻在一处简陋的庭院之中。夜半,秦玖被窗外的冷风吹醒,她本就畏寒,如此寒夜,更是无法入睡。这些日子,倚红和偎翠生怕她逃走,都是和她住在一间屋中。此刻,她起身,两人便也醒了。
倚红点亮烛火,轻声问道:“九爷,夜黑天寒,你要做什么?”
秦玖拥被笑道:“天太冷,睡不好。倚红,不知你们这是要将我带向哪里?还是回天宸宗吗?”
倚红淡淡笑道:“是又如何?就算朝廷知晓宗主依然躲在天宸宗,却也是奈何不了他的。”
这话秦玖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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