域进贡来的葡萄酒,红艳艳的,衬着白玉樽,在大殿里烛光的映照下十分美丽。
刚刚端到面前,她就已经闻到了扑鼻的酒香。葡萄美酒夜光杯,果然名不虚传。
念云端起酒樽,正要凑到唇边,一直在盯着她的七喜忽然俯身,拿走了她手中的酒樽,道:“娘娘今日事务缠身,还是不要饮酒为好。”
念云有些诧异。七喜不是不知道她的酒量,葡萄酒虽入口甜美,也并不是十分容易醉人的酒。别说是这样的一小樽,便是一坛,只怕也不至于醉成什么样。
她抬头看了看七喜,七喜只是面无表情地侍立在一边。
念云又在食案上拿过一盏红豆汤准备喝,七喜连忙又拿过旁边一盏雪梨汤换下了她手里的红豆汤,低声道:“娘娘操持宴会之事甚为辛苦,不如喝雪梨汤滋阴润肺化痰。”
念云伸手拉住他的袖子,盯着他的眼睛:“你们在做什么?”
七喜并不回避她的目光,却答非所问:“娘娘,廊下那些侍卫站得辛苦,可赐些葡萄酒与芙蓉糕与他们。”
念云知道今晚的宴会是要出事了,低声问道:“陛下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七喜道:“陛下命七喜保护娘娘。”
此时那些受邀的外臣未必知道兴庆宫里发生过的事,安排这样一场宴席,怕是许多外臣都以为是陛下心里对太上皇和太上皇后有愧,所以要借宴席来热闹一番,给他们一点安慰。
所以他们几乎都没有任何准备,都是在下朝之后,乘着夜色,高高兴兴来赴宴。
就连兴庆宫里的人,怕也是多数都以为陛下是在安抚她们。
念云心里已经清楚,上次她以血腥手段对付牛昭容、清君侧,只不过是今日的铺垫而已。
贵妃娘娘传令下去,今日乃是太上皇后的寿宴,太上皇后体恤底下人,今日所有听差的宫人和侍卫都可得到一份特赐的酒食。
夜已深了,这时一曲霓裳舞毕,另一群穿着软甲、手执尺余长涂着金粉的木剑的宫女走进大殿,乃是表演。
是太宗皇帝大败叛军刘武周的之后所创,在曲中夹杂了龟兹的音调,婉转动听,高昂而极富号召力。
舞蹈由一个“将军”带领,队形左圆、右方,先偏、后伍、鱼丽、鹅贯、箕张、翼舒,交错屈伸,首尾回互,往来刺击,以像战阵之形。
舞凡三变,每变为四阵,计一十二阵,与歌节相应。又伴大鼓震天响,气势雄浑。每逢宫中有盛会,都要命兵士或者伶人表演的。
因此次是太上皇后的寿宴,宫中女眷甚多,所以全部都用宫女来表演。
念云从前也曾赴过几次宫宴,见过这,也都是宫女表演的,但和眼前这舞蹈似乎有些不一样。
具体哪里不一样,一时又说不出来。
她想了半天,忽然发觉是那个领舞的将军好像不太对劲。那个将军身形健硕,有些不像宫女。
更奇怪的是,他脸上戴了一个模样特别的面具,那面具上画的是一个笑脸,嘴角一直咧到耳根去了,笑得十分诡异,又以朱砂、藤黄、白垩涂饰,模样有些可怖。
念云一直盯着那个将军看,莫名地觉得那将军的身形好似有些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她看了一会,也没看出什么来,那铿锵激越的音调也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她便扭头去看别人,这一看,却吓了一大跳,大殿中几乎所有宴饮的人都已经昏昏欲睡!
这般激昂慷慨,葡萄酒又不甚醉人,那些酒量不小的老大臣怎么可能在这样短的时间里全都伏案睡着!
念云又伸长了脖子去看大殿之外拿着刀戟的侍卫,发现侍卫们一个个也东倒西歪,连站都站不稳了,地上已经横七竖八地倒了一片。
她抬头看了看七喜,七喜朝她轻轻点了一下头。
那葡萄酒,和赏赐下去的糕点里,都有毒!
李淳已经做好了准备,要在这场寿宴上彻底清洗兴庆宫了,只是碍于朝中一些老臣和太上皇从东宫带去的二百侍卫不好动手。更何况,此事若是张扬出去,在天下万民面前实在也有些说不过去。
所以,他策划了这样一场宫宴,利用这样的场合麻痹众人的心神,趁机下毒,根本不必发生正面冲突就把问题给解决了。
而那些老臣出去也没法张扬,毕竟这是当着他们的面,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