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替大明垫付,是需要大明买单的。
至于大明会不会接受,会不会认可这份账单,对于林枫来说,其实并不重要。
林枫要的是一个‘道理’,一个简单的认知道理。一旦大明矢口否认,看似大唐也不能真的对大明如何,但这个‘老赖’的名头可就会被挂在大明的头上。
在大明内部,这样一个名声可以轻易被朝廷压下去,但问题是大唐还和周边国家甚至欧洲海商有联系。
这名声传出去大明的国际信誉就会受到重大影响,尽管这个实力为王的时代还没有真正的国际信誉体系存在,但这并不妨碍大唐以此来建立信誉格局,以此杀鸡儆猴吸引各国加入大唐的信誉体系中来。
这个体系的好处就不用说了,但凡是个21世纪的穿越者都能理解,甚至能想到更多手段和办法来操盘。
所以这本身也是内阁的建议,从彭少杰那里反馈的信息来看,至少台南贸易体系,台南信誉体系的框架已经出现,内阁也希望这套体系的掌控权始终能在穿越者的手中,这可比实际掌控别人的国家来的更加划算。
看着林枫派人送来的详细账单,袁崇焕眉头紧皱,可以说他为官这几年,以及读书时与同窗好友等大明文官体系接触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情况。
但袁崇焕没有动怒,甚至没有因为这笔钱而感到烦恼,而是仔细研究了账单,独自一个人坐在书房里思索着唐人的目的。
幕僚师爷宋麟铨也在看着这份账单,同样没有愤怒和不解,反倒是由于他出身绍兴,与很多绍兴师爷有过联系,所以对唐人这种德行也算是有些了解。
看着自己的师爷没有意外的研究账单,袁崇焕倒是没有意外,只是很自然的随口问了一句:“麟铨,这唐人是何意?真是要从我大明拿钱?”
宋麟铨抬起头看了一眼袁崇焕,二人之间本就是雇佣关系,而且一直以来袁崇焕对他也十分满意,所以私下里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倒是没有那些繁文缛节。
微微摇头,宋麟铨道:“非也,以某看来,唐人这不过是借题发挥而已。如今宁远在唐人投入海量钱财之下,道路通畅,城防坚固,远超预计。市场繁盛,已经吸引了不少周边士绅富商来此购买房屋田产,安定之景已现,百姓自然不愿意再去拿虚无缥缈的东港或其他唐人地盘。”
“在某看来,这无非就是唐人总督的小手段而已,意在逼迫大人或者说逼迫我大明对此事表态,以大明官府之名望威压那些黔首跟着唐人走。”
袁崇焕微微颔首:“是啊!本官也是这般看法,唐人这手段看似简单粗鄙,但用起来却是歹毒阴狠。若是我袁某人真的接下了这件事,怕是我大明将会失去辽东百姓之心,无异于彻底失去关外之地。”
“可若是不接招,唐人便可堂而皇之的宣称大明赖账不还,这等口碑传出去,袁某怕是也要被陛下和朝中阁老们抛弃,当那被抛弃的岳武穆了。”
宋麟铨皱眉道:“是啊!阳谋最难应付,此还是我等揣摩,以某从绍兴同行那边得到的消息,这唐人做事最重利益,可不会估计道义。况且此事确实是我大明有亏,听说二十万两内帑拨付的救济银早就到了山海关,可就是山海关到宁远这段路,这二十万两银子硬是运不过来,如之奈何啊!”
袁崇焕也有些无语,倒不是宋麟铨没有给他解决问题的办法还吐槽大明,而是他本人也有这种想法,甚至一度私下里埋怨过孙承宗。
可后来仔细想了想,他也倒是能够理解这件事孙承宗也需要背负很大的压力。
从山海关各路守军到辽东将门,从宣大骑兵到大明兵部,处处都是积年欠饷,甚至开拔银子也只有两三个月的军饷补发。
这是几代人的欠账,孙承宗还真就找不到什么好的办法阻拦。更何况想要大明朝廷支持,必然逃不开内阁和各部官员,层层漂没早就成了定例,岂是孙承宗敢随便打破的。
看着袁崇焕愤怒的目光,宋麟铨悠悠的说道:“卑职倒是有个饮鸩止渴的法子,也是从同行那里听来的。虽然对我大明百害而无一利,但却可以解了大人现如今的困境,只是大人可要想好,一旦饮了这杯鸩酒,大人未必真的会毒发身亡,但斑斑史书必然是留不下清名了。”
袁崇焕苦笑:“本官何来清名啊!若接了这份账单,皇帝、内阁和朝中诸公怕是会立刻要了本官的脑袋。若是不接,唐人散播言论,丢的就是整个大明的名声,皇帝和内阁依旧要用本官的脑袋抚平众怒,左右不过一死,哪里还要顾忌其他,你大胆直言便可。”
宋麟铨也知道袁崇焕说的是实话,说起来他这个师爷倒是不用跟着雇主一起上路,但谁也保不准朝廷会不会牵连。
更何况就算不牵连,他这名声也会臭掉,没能给雇主提供解题办法,以后怕是也不会有人再敢雇佣自己,这条路走不下去,养老钱可还没有赚够。
想了想宋麟铨咬牙说道:“商税。”
袁崇焕眼睛瞪的老大,一时间真就被宋麟铨这两个字给搞的不知如何回答了,手指颤抖着指向宋麟铨,那表情好像要吃了对方一般。
宋麟铨自然知道这两个字对于袁崇焕这种文官意味着什么,说句难听的,这话可比皇帝杀头甚至杀他袁某人的全家还要可怕。
因为得罪商人意味着得罪了整个东南士绅文官利益集团,意味着这帮人不仅能让袁崇焕接到一个全家灭族的大礼包,斑斑史书还会充满了各种难以言表的词汇。
那可是真的臭了,臭到了太祖朱元璋复生也洗不干净的地步。
眼看着袁崇焕动怒,宋麟铨连忙小声说道:“非是大人来收,而是转嫁给唐人。我听同行书信中常提到唐人借款的逻辑,只要有稳定收入,唐人银行便可以根据自己的算法来发放借款。”
“大人何不将宁远商税抵押给唐人,以此借款还了这笔账。好处在于这笔账可以解决,问题是抵押后我们收不上来商税,唐人就必须想办法,按照大明的商税标准,唐人肯定不会接受,那倒不如直接让唐人自己来收,我们派人监督。到时候收到的钱财一部分还款,另外一部分还能用在宁远城防,某家的同行可是说过,唐人收税可比地主刮地皮还狠。”
袁崇焕有点傻眼,总觉得哪里有问题,可仔细想来他自己也确实研究过唐人的税,甚至说整个大明高层,那些内阁六部,甚至是皇帝陛下也都研究过唐人的税收问题,而且这种事很有可能是周边各个国家都在做。
毕竟唐人收税后拥有的资金是肉眼可见的,哪一家王朝不想效仿唐人那种模式收税,那可是真的能刮出钱来的办法啊!
可转念一想袁崇焕就意识到了问题,下意识的开口说道:“商税从我这里交出去,岂不是我袁某人要成了大明的罪人,与其这样,不如直接放弃,让陛下砍了袁某也是一样,还不至于连累了家人。”
宋麟铨摇了摇头:“岂能如此,这商税抵押自然是需要唐人提出,大人痛陈利害给内阁和陛下,这决定权最终肯定不会转回给大人手上。”
“以某估计,最终这事朝廷只会默许。别看商税动了士绅商贾的利益,可真要说权利,内阁和朝中大臣也未必不想收这个商税,毕竟只有收上来的钱多了,大家才能漂没的更多。”
袁崇焕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可很快他就转过了这个弯,也意识到了这种操作还真就是他眼下最好的解决方案。
说白了不收商税只能让东南士绅官员获利,那是当地士绅商贾给当地官员的扶持和孝敬,可是和大明其他地方的官员无关。
如果真的收到了商税,大家就可以按照规矩漂没,就算是把钱给了皇帝,皇帝也不可能全装进内帑去,朝中大佬们有的是办法从皇帝内帑拿钱出来。
最终这个钱就会流进各级官员的腰包,是整个大明官场所有官员都跟着收益,而当这个利益群体上升到所有官员的地步时,东南士绅?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