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阳四七四年,发生了一件惊天大事,天下从此不再是天下,天子亦不再是天子。
大阳四百年,贞定王驾崩,长子姬去疾即位,三个月后,被其弟姬叔杀害,谥号哀王。姬叔即位后五个月,又被其弟姬嵬杀死,谥号思王。转一年,姬嵬害怕旧事重现,便割王畿河南之地,封其弟姬揭,建周国,是为西周桓公。四二六年,桓公卒,子姬灶即位,是为西周威公。至大阳四七四这一年,威公亡,他的两个儿子朝和根,因争夺君位起了内讧。公子根在韩赵两国的唆使下自立门户,仍旧称周,身份仍为周公。公子根的采邑为成周附近的巩国旧地,后人便称其为东周国。周王畿由此分裂为西周、东周两个小国。至于那唯一的小小成周是否仍在周王的掌控中,可就不是天子能决定的了。
不知是否因为白帝收下了秦君敬献的丰厚祭礼,大秦开始受到了青睐。转一年,秦国在河西之地洛阴首次击败强大的敌人。这个敌人不仅包括令天下诸侯胆寒的魏武卒,还有九年前兼并郑国,士气正盛的韩军。这一战,秦人洗刷了耻辱,恢复了自信,这一战,让秦国朝堂空前团结。秦军的先锋大将是众望所归的蹇兴。与老一辈族人不同,他相信献公的变革将带领秦国走向复兴,而他也用惊人的表现向蹇氏、向各世族、向君上、向各诸侯展示了这一点。在这场大战中,唯一没有出兵的便是郑邑秦军。献公向世人证明,秦国可以完全不靠金氏的矿藏,金氏的力量,秦国完全可以没有金氏。
金氏失势似乎已不可逆,交漪能做的其实很少。当年秋,一个意外的发生,让他对金犁终于放弃了怀疑。
一日,锦传来消息,官大夫府出了大事,一位高手意欲行刺官大夫。这名刺客一路杀了十余家丁,重伤了官大夫。“刺客人呢?”“死了?”“怎么死的?”“自刎而亡。”“为何啊?身份查清了吗?”“查清了,此人名叫金斛,郑邑人。”“金氏?确定吗?”“确定。”“司寇大人知道吗?”“已经告知。”“好,这就随我前去。”
来到府上,交漪直奔内堂,只见仆人出出进进,个个脸色苍白,鲜血浸湿的麻布不断递出。呻吟声、呼唤声不断传来,“坚持住啊大人!”“夫人快到了,快到了。”交漪不忍,退到了院中。环视四周,地上血迹斑斑,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味道,抬头望去,整个天际红得滴血,红的可骇。
此时,甘虎匆匆赶到,交漪朝向内堂摆了下头,又摇了一摇,接着听到了一声长叹。
“他也是个苦命人啊。”
“是吗?”
“嗯,听说金犁早产,幸好家人并未放弃。儿时,又遭野犬攻击,险些丢了性命。你没注意,他走路的姿势吗?”
“啊,没有。”
“不应该呀。”
“大人教训的是。”
“我虽与金氏不和,但此人还是值得敬佩的。”
“哦。”
“但愿他能活过来吧。”
“但愿吧。”
沉默了许久,“你相信金氏吗?”
“相信什么?”
“他们忠于君上?”
“听说新任族长处死了老族长,以此表达忠心。”
“没什么向我汇报的吗?”
“大人,没有。”
“也是,你才是真正的司寇啊。”
“不,大人,我永远听命于您。”
“罢了。罢了。”
我是谁?我相信什么?我们每天都清醒地知道自己的行为是合乎道德的吗?这个问题,对于我们这个饱经磨难的民族,对于如今这个百废待兴的局面,同样重要。或许要求过早,可究竟何时思考才合适呢?
诸子之时,“世衰道失”,“天下大乱”,诸子无不集中应对“乱”的问题,他们或奔走列国,或授教传道,或着书立说,或献计献策,终成“务为治者”。与庚申之变后的情况何其相似。而今改朝换代,“务为治”是否也应改改呢?学术是否唯以求真为使命,不可用做任何其他事情的手段,如此才可能有“学术之发达”呢?也许,“无用之用”胜于有用之用,“天下万世之真理,非一时之真理”胜于“经世致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