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抛回来,可越是如此,孩童们就越兴奋。倘若哪个孩童恰巧砸中了钟高的头或手,那他在伙伴心中的形象便会瞬间高大起来,那积极性比过社日节还高涨。有段时间,即便有涉和交时在鸣鹿耜外职守,也抵挡不住老鼠一般四处乱窜的顽童。
染疾四个月后,一天清晨,人们在海边找到了钟高的尸体,身上绑着石块。无人知晓是谁将他放了出来,又是谁帮他绑上了沉重的石块。率长与新任邑司刚开始还很上心,过了几日没有线索,便不再追究了。
此后半年,仍有乡里怀念钟高。虽说法令不甚完善,他对大家也很刻薄,但无论是安陵人、外乡人、落魄贵族还是逃难来的莒人鲁人,钟高皆一视同仁。特别是在与左田邑、安水邑的纷争中,钟高往往能为乡里出头。所以,不少男孩将他视作榜样,以为只有让人畏惧才是真英雄。
钟高的离去,让鸣鹿耜沉寂了好一阵。还好半年后,新生命的到来让这里重新有了欢笑。
四四一年秋,璎为涉诞下一女,名盼。一样的小嘴,一样的圆脸,一样的可人疼。望着他们三口幸福美满,交时的心里有了不小的波动。遇到勤劳的女子他会禁不住想到母亲,遇到聪慧的女子他会很自然地忆起芷母,他不允许未来的妻有半滴污点。交时以为,娶妻并非自己的事,而是家族的事,倘若交涌也不在了,妻就必须像渺大母那样坚强勇敢。
时间就在这样的纠结中慢慢流逝了,他不清楚自己能否寻找到满意的妻子,似乎只有神才能满足如此苛刻的要求。他曾经想过艾,曾经被她的美貌深深打动,然而每当见她饱食终日、尖酸刻薄的样子,交时就无法说服自己,更何况艾根本看不上这个傻小子。在涉和煦儿的再三催促下,交时不得已将大事托付给了大青蛙。
按理说,有大青蛙在,就没有说不拢的媒,可这个交时实在特别。一次,交时带着一个难得中意的女孩踏青,二人走入一片花海,女孩昂着头,深深吸了口气,脸上露出幸福的神情。
“快来看,这朵花美不美?”交时鼓起勇气,适时地摘了朵花。
女孩咧开小嘴,很期待地答道:“美,很美。”当时她心里肯定是这样想,这个小子还不错,定是要给我戴上或是借花来赞美我,那些说他坏话的家伙看来不能信。
交时也很兴奋,红着脸,拍着胸脯说道:“别看它长得美,人吃下后会口吐白沫,内脏会变黑,最严重的会腹痛不止而死。告诉你啊,倘若不慎食用,一定要食瓜蒂催吐,然后服甘草水。”
“哦,这样啊。”
“所以说,越美的花越毒,可一定要小心。”
还好,太阳神并未抛弃交时。四四三年,璎的远亲琪来到鸣鹿耜。习惯了与煦儿相处的交时顿时就被这个陌生的、娇美的、如孩子般烂漫的天女吸引住了。她像一朵吸足了朝露的小花,使交时陶醉,激起他的爱怜之心。说来奇怪,无论交时与她说些什么,琪总会露出期待、可爱的表情。静静的倾听,肯定的回应,让交时头一次体会到被人崇拜的感觉。善良又如何,聪慧又如何,都抵不过琪那甜甜的一笑。母鸭在水塘里呱呱召唤,公鸭用沙哑声调含情脉脉地回应,几只夜光在林中翩翩起舞,为他们提供恰到好处的光芒。
交时与琪顺利成婚。次年,生子交望。为子取此名,一方面,仰望神明,祈求平安;另一方面,寓意团圆,家和事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