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着日子呢,今儿个初六,该你讲故事了。”
冯老头不耐烦道:“都讲了千百遍了,你没听腻,俺都说厌了,行行好,中旬再讲成不,俺还想睡个回笼觉呢。”
少年犟嘴道:“那我晌午再给你送饭呗。”
冯老头无奈起身,好吃懒做如他,能活到如今,就靠少年紧衣缩食养活,无以为报之下,只能靠讲些故事给少年解闷。
“话说,从前有座山,叫糊涂山,山上有座庙,叫糊涂庙,庙里……”
少年将蜡烛放置一边,听到冯老头讲到这里,立马打断道:“别想着糊弄,换一个。”
冯老头没个正形,刁猾的很,能糊弄就糊弄,也就是陈景帮他“续命”,少年这才底气吆喝他。
冯老头收拢一下身上棉袄,叹口气道:“俺脑壳这会儿正迷糊呢,要不你起个头,俺给你接上后边。”
少年蹲在他身旁,鼓动他道:“给讲个从没说过的。”
冯老头唉声叹气,“回回都这样,棺材本都给你掏光了,真没了。”
陈景跟着盘腿坐下,指着冯老头对少年道:“这家伙肯定瞎说,你再接再厉试试看。”
少年裹两下衣衫,问道:“你年纪这么大了,又去过那么些地方,要不讲讲自己的故事呗。”
冯老头看了少年一眼,哼哼一声,“别人想听大侠闯江湖,你倒好,想听乞丐如何讨饭,咋的,等有机会出去了,不去种地,改去要饭,你舍得爹娘给的脸面不要?”
少年忧愁道:“我年纪小,腿脚也短,这会儿就算有机会,我也跑不远了,还不如留给你。”
冯老头拍一下少年脑壳,“俺这个年纪,按乡俗说法,死了也是喜丧,倒是你小小年纪,真要死了,那便是夭折。
晓得不,每到晚上,俺都不愿你过来,你就剩那么点儿吃的,还要分给俺这懒汉。可你不过来的话,俺又浑身难受,不晓得你是不是倒在家里,又或是某个地儿了。”
少年拿手指在地上画圈,低着头说道:“死就死了,也没啥大不了的,村里父老乡亲,估计就剩咱俩了。”
“陈家小子。”冯老头让少年抬头,“谁都会死,这其实没啥大不了的,可你不该死,至少不该死在俺前头,让俺这个老头子给你垫后。”
陈景凑近冯老头,摇头道:“真不愧是你呀,冯老头,话不说尽,说尽就丢脸了。”
少年对冯老头的说辞想了又想,开口道:“你是怕我死了,再没人给你送饭吧?”
“对啊!”冯老头猛点头道:“那不得生生饿死,老惨了。”
少年对他熟稔,晓得老头脾气,也不恼火,催促他道:“这会儿还不晚,我也不想挨冻,你赶紧想出一个故事讲来听。”
冯老头晓得今晚糊弄不过去了,咳嗽一声,清下嗓门,朗声开口道:“话说啊,外边有个道观林立的地界,道人遍地走,个个身怀绝技,下山斩妖,入海除魔,护佑一方水土,挣得荷包鼓鼓囊囊,都是走路鼻孔看天,狗眼看人低的家伙……。”
陈景越听越不对劲,打断他道:“啥玩意儿,你这讲的前后不搭,那些道人是好的还是坏的。”
冯老头说道:“前边好,后边就变坏了。”
“咋变坏的?”
“你问那么多做甚?”
“别人掐头去尾,你这儿干脆没了肚子,脑袋接屁股,我能不奇怪么?”
“行了,你消停一下,我接着讲。”
冯老头让少年止声,继续讲道:“某年某月,从外地来了一个道士,来了之后,便扬言做那道士之首,就是‘道首’,本地道士肯定不干呀,然后就打起来了。
那个外来道士也不傻,晓得本地道士人多势众,然后就拿出了一件宝贝,立马扭转乾坤,让本地道士甘拜下风。”
少年忍不住问道:“啥宝贝这么厉害?”
冯老头虚托一手,大喝道:“一只散发香气的烧鸡!”
陈景叹气,今晚还是被他糊弄过去了。
少年不满道:“讲的啥玩意儿?”
冯老头舔舔嘴,不好意思道:“饿太久了,情不自禁就脱口而出。其实吧,那个道人手里,反正是个很厉害的宝贝,怎么厉害怎么来,你俩咋想都成。”
陈景初听没在意,“你俩”那个字眼出来后,霎时愣住,盯着冯老头看去,而后扭头看去少年,两人似乎都无觉察出言语之中的不妥。
陈景不觉得是自己听错了,思前想后,只可能是那个邹老魔作怪,起身拱手道:“前辈能否出来一见。”
夜幕深沉,独见烛光微微摇曳。
没能得偿所愿的陈景对此无可奈何,继续陪着一老一小拌嘴解闷。
蜡烛烧至小半截,冯老头看少年再次裹紧身上衣裳,开口道:“你这次待了有一个时辰吧,这就快到半夜了,你也该回家去了。”
少年犹豫片刻后点头,起身举着蜡烛道:“你也得挺住啊。”
冯老头嘿嘿笑道:“有吃有喝,万事不愁,咱哥俩一块儿凑合活下去。”
回家路上,陈景先知先觉抬头看去夜空,少年慢上片刻,也跟着仰头看去。
天际多出一线亮光,压过满天星辰。
少年自言自语道:“扫把星?”
陈景触景生情,伤感道:“是啊,以后会更多,会越来越多,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