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她通知了沈刚,准备来个人赃并获。
一群人很快就到了目的地,那是江市的一处郊外,刚刚拆迁结束,是一片狼藉的建筑工地,没有什么人烟。
白芷的车子刚停下来,就看到金荣提着一个箱子从一个工地里走出来,身后跟着一众小弟。
“白小姐,我们又见面了。”金荣见到她,不由得笑了笑。
七胖提着一箱钱跟在白芷身后,两群人走到一处,分别把箱子打开让对方验货。
突然,金荣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了个电话后,不过几秒钟,就迅速地让人把箱子收了起来。与此同时,他已经掏出一把枪,直接对准白芷:“你带了警察过来?”
“你胡说些什么?”白芷一边冷声问道,一边让七胖把钱收起来。
金荣挑了挑眉,突然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白小姐,我真是没想到,你竟然是卧底。”
白芷的心咯噔一下。
金荣叹息一声,继续道:“可惜了,你没有通过考验。”
“警察!不许动!”沈刚的队伍已经把他们包围了,有那么一瞬,白芷觉得心如死灰。
金荣挑了挑唇,将手上的枪一扔,毫不反抗地举起双手,笑嘻嘻道:“警官,别紧张,我们可没做什么违法犯罪的事。”
沈刚的目光落到金荣身上,见他肆无忌惮的样子,知晓中间出了意外,他蹙了蹙眉,大手一挥:“都带回去。”
七胖和白芷被押上同一辆警车,自从金荣说出那句话后,他就一直留意着白芷的表情,可她面色虽无异,却仍能看出几分苍白。他的心一突,还是忍不住问道:“白姐,这是怎么回事?”
白芷没有说话,她努力地回想自己在哪一个环节出错了,最后发现她最大的错误就是低估了秦三爷的疑心病。
“白姐,你跟我说话啊!你告诉我那人说的不是真的!”七胖见白芷不回答,顿时急了。
“吵什么?!安静!”车里的警员听了,喝了一声。
七胖这才闭了嘴。
半个小时后,白芷坐在审讯室里,沈刚走进来,第一时间关了录像设备,他坐到白芷对面,平静地告知她一件事实:“金荣的箱子里是面粉,枪也是假枪。”
“对不起,是我大意了。”白芷面色惨然,无力地揉了揉脸。
四年心血,功亏一篑。
“是秦三爷太狡猾了。”沈刚安慰道,“你的身份已经暴露,不能再回去了。”
白芷紧紧地握着拳,指节发白,咬着唇一声不吭。
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你的身份一暴露,秦三爷他们就会对你展开报复,你暂时不适合待在国内。”沈刚说着,将一个大信封递到她面前,“这是临时为你申请的新身份,里面有护照和美金,你就当去度个假,过段时间再回来。”
见白芷还是不说话,沈刚叹息一声,道:“小芷,这些年你为我们提供的情报,已经足够多,你虽然不再是卧底,但你仍然是我们缉毒大队的一员!总有一天,我们会找出封狼,也能把秦三爷绳之以法。”
顿了顿,沈刚继续道:“最重要的是,你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白芷终于抬起头来,她的眼眶红红的,眼里泛着泪花,她明白沈刚的意思,他派出去的卧底几乎全军覆没,他不能再看着她死。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她拿过信封,霍地起身:“我知道了,我今晚就走。”
4)
沈刚安排了警车送白芷直达机场,飞机的时间点掐得非常好,白芷一进候机厅,就通知登机了。
白芷吸了一口气,径直走向登机口,当她抬头的时候,蓦地怔了怔。
只见林郁站在那儿,朝她微微笑着。
看到他的那一瞬,她好像看到了阳光,眼眶酸涩得厉害,心里却好像平静了许多。
她走到林郁面前:“你怎么在这儿?”
林郁伸手将她拥进怀里,叹息道:“我说过,你在哪里,我就会在哪里,所以你要出国度假,怎么能少得了我?”
白芷忍不住苦笑:“阿郁,我把事情搞砸了。”
“没关系。”林郁温柔地安慰。
“带我走好不好?我们去一个没人的地方,任何人都找不到我们。”
“好。”
两天后,白芷跟着林郁从直升机上下来,入眼即是辽阔的海域和湛蓝的天空,空气清新得像是世外桃源,没有一丝杂质,鼻尖仿佛能闻到海水和花的香味。
白芷简直要醉倒在眼前的美景里,沉重的心情也因这美景,而拨开了云雾。
这是澳洲的一个热带岛屿,白云仿佛近在眼前,蓝天像是一张静谧的蓝色画布,海水清澈碧绿,还有眼前的白房子,简直像是上帝遗落在人间的秘密花园。
远离尘嚣,美不胜收。
林郁看着白芷满脸的陶醉和惊喜,眼中也不由得染了笑意,他亲了亲她的额角,笑问:“怎么样?喜欢吗?”
“太喜欢了!这里真的只有我们两个人吗?”白芷回过神来,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
“当然,直升机开回去后,你就是想找第三个人也找不到了。”林郁说着,一手牵过她的手,一手拎起行李箱,带着她往白房子走去,“走吧,先参观下我们的度假屋。”
白房子大约有八百多平方米,是一幢花园别墅,有三层,一楼是客厅、餐厅和厨房,还有茶室、娱乐区;二楼是卧室;三楼是露台,还有一个三百平方米左右的露天游泳池,以及一个漂亮的玻璃房。
林郁一一为她介绍,熟门熟路得仿佛是自己的家。
白芷站在三楼,盯着玻璃房看了会儿,有些迟疑地问道:“你确定这是你租下来的度假屋?不是你买的?”
这栋房子处处都透露着林郁的喜好,连玻璃房的设计也跟林园的房子如出一辙,这……这简直就像是林郁的私人房产!
林郁一眼就看出白芷在想些什么,他忍不住笑道:“眼光这么敏锐?我现在相信你真的是个警察了!”
白芷扶额:“我忘记这年头流行在国外买岛屿了!”
“是早年我爸买的,本来想开发度假村,但后来被我阻止了。”林郁笑道。
“为什么?这里风景这么好,如果开发出来,肯定会有很多人来。”
“因为那时我想,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恨你了,我会想要带你来这里度假。”林郁搂住白芷的腰,在她唇上亲了一口,深邃的双眸中闪着星星点点的光,“就我们两个人,没有任何人可以打扰我们。”
那时他明明还是恨她的,可在最恨她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想要爱她。
白芷怔了怔,她突然有些为林郁难过,他心中的痛苦挣扎,要远胜于她。
“阿郁,谢谢你。”白芷紧紧地抱住他。
林郁摸了摸白芷的头发,眸光温柔。
这天晚上,两人躺在露台的双人躺椅上,看着繁星闪烁的天空,白芷几乎要溺毙在这绝美的银河里。
“我好久没看到这么美的夜空了……”白芷靠在林郁的身上,喃喃道。
没有高楼大厦、没有车水马龙,也没有警察和罪犯,只有海浪、繁星……和林郁。
真像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
“只要你愿意,你每天都能看到这样的夜空。”林郁的手轻轻地抚着白芷的秀发,声音温柔如海风的絮语。
白芷微微地笑,她当然愿意,一千个一万个愿意。
可是……这多么像一个美梦?
白芷突然翻身压到林郁身上,捧住他的脸,仔仔细细地研究了一会儿,眼神有些迷茫:“阿郁,你是真的吗?你是不是我幻想出来的?”
她做过无数个这样的梦,远走的林郁在梦里归来,他重新接纳她,告诉她再也不走了。可每次她欣喜若狂的时候,他就突然甩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现实里她无处可追寻,梦里她永远追逐不到。
她始终不敢相信自己还能在有生之年得到林郁的谅解,午夜梦醒,她总是会一遍遍看他们的聊天记录,仿佛只有那样才能证明她没有在做梦。
林郁的心有些疼,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住,他紧紧地搂住她,声音有些低沉:“是真的,不是梦,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阿芷。”
“阿芷”是白芷的小名,除了林郁,只有白青柏这么唤过她,从前林郁觉得“阿芷”太过亲昵,一直不好意思这样唤她,只有她生气时,他为了哄她,才会唤她“阿芷”。
林郁现在也还是习惯叫她“白芷”,只有在极特别的时候,他才会唤她“阿芷”。
白芷的双眸里浮起薄薄的水雾,她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有些执拗地道:“你再喊两声。”
“阿芷。”林郁伸手撩起她散落下来的一绺秀发,轻轻地别到她的耳后,目光温柔如静谧宽广的大海。
“还有一声。”
林郁失笑,眼神却越发温柔,他再次开口:“阿芷。”
第二天,林郁带着白芷去岛上闲逛,远远地,白芷看到一片金黄色的花海,那些花朵像一颗颗金色的毛球,调皮地挂在树上,组成金色的海洋,与蓝天碧海,相得益彰。
“那是澳大利亚的国花——金合欢。”林郁为白芷介绍。
“很香!”白芷不由自主地往前走去。
“嗯,可以提炼精油。”林郁说着,和白芷并排而走,“你知道金合欢的花语是什么吗?”
白芷摇头。
“稍纵即逝的快乐。”林郁摘下一颗花球,轻轻一吹,金色的花絮便飞扬开来,像金色的雪。
乱花迷人眼。
“好美……”白芷有些怔忡,她的脑子里想着林郁说的那句“稍纵即逝的快乐”,突然有些触动。
林郁伸手牵住白芷的手,目光温柔:“走吧,我带你去体验更好玩的东西。”
林郁口中更好玩的东西,便是摩托艇。
白芷很快就看到了停在沙滩上的摩托艇,亮黄的颜色,特别出挑酷炫。
“你会骑?”白芷有些迟疑地问,因为在她的印象中,摩托艇是一种水上极限运动。
林郁挑了挑唇,道:“我参加过F1摩托艇世锦赛。”
白芷惊讶地张了张嘴,她虽然不太关心体育赛事,但对F1赛事还是略有所闻。
F1——世界一级方程式锦标赛,一直被公认为世界最具影响力和最高收视率的体育赛事之一,每一届的赛车比赛都备受瞩目,摩托艇比赛当然也不例外。
“如果我告诉你我曾经得过冠军,你会不会更惊讶?”林郁一边给白芷戴上安全帽,一边挑眉问道。
“难怪程赟说吃喝玩乐他就服你,原来你还玩出境界了!”白芷忍不住咂舌,对于玩极限运动的人,她一向是既羡慕又佩服的。
“因为他是那一届的亚军。”林郁笑道,“不服不行。”
林郁把摩托艇推出沙滩,跨坐上去,示意白芷:“上来。”
白芷有些兴奋地坐到了林郁身后。
“要走了,抱紧我啊。”林郁话音刚落,摩托艇就被发动起来。
白芷连忙倾身向前,抱住林郁的腰,只听一声轰鸣,摩托艇就往前疾驰而出。
5)
海浪拍打到身上,带来别样刺激,海风呼啸而过,白芷觉得自己像一只鸟,挣脱鸟笼,飞向天空。
她紧紧地抱着林郁的腰,以防自己被这惊人的速度给甩下去。
“阿郁!”白芷兴奋地喊了一声,“太刺激了!”
林郁听了,觉得更开心,一个急速转弯,引得白芷尖叫连连,但他知道她并不是怕,而是兴奋。
摩托艇的速度很快,两人驰骋在海面上,林郁指着远处的一片海域道:“看到了吗?那边就是大堡礁。”
“我们离大堡礁这么近?”白芷一愣,她知道这个小岛是在澳洲,离昆士兰很近,但没想到原来就在大堡礁附近。
“想过去玩吗?”
“想!”白芷二话不说就点了点头。
“那就走了!”林郁加快速度,往大堡礁的方向而去。
“阿郁,摩托艇太好玩了!你怎么想到学这个?”白芷兴奋之余,忍不住在林郁耳边问道。
“一切能令我短暂地将你忘却的事情,我都会去尝试。”林郁沉默了会儿,回过头轻声说道。
他玩过跑酷、试过高空跳伞、参加过极限冲浪……他做过很多疯狂的事,只为了忘掉一个让他恨而不能、爱而不得的人。
可他尝试过所有,却发现忘记她,是比死亡还要困难的一件事。
所以他放弃了,他妥协了,他回来了……
林郁的声音被摩托艇的声音盖过,但白芷却仍然听懂了他的话。
她的心微微一痛,她突然松开林郁的腰,伸展双臂,迎着风,向着浪,朝着这广袤无垠的天空,大声喊道:“林郁,你听着!”
林郁的呼吸一窒,然后他就听到了此生听过的最美的誓言——“我爱你!以有限的生命,永恒的灵魂!”
白芷的声音很响亮,她高昂着头,向着这头顶的蓝天、脚下的大海起誓,终此一生,只爱他一人。
林郁的心像是受到猛烈的激荡,他突然由衷地笑出来,那笑声由内而外,由心到身,由身体到灵魂,他猛地站起来,纵情欢呼了一声,身下的摩托艇仿佛有了生命,在海面上自由驰骋开来。
白芷清脆的笑声响彻海面。
这么多年,白芷其实从没真正度假过,她不是没出过国,泰国、柬埔寨、缅甸……她都去过,但每次去都是危险重重,哪有时间玩乐?
江肖尘偶尔兴致来了,也会带她出去玩,可那对她而言更是煎熬,因为那个男人比任何毒贩都还要危险。
白芷印象最深的一次游玩,还是在高中的时候,那其实也不算游玩,应该说是户外拓展。
学校组织夏令营,她和林郁都参加了。
整整一个月,他们朝夕相处,接受训练。
那时候,他们经常谈心,谈人生谈理想,当然,更多的是她在说,林郁在听。
那时候月光很亮,他们坐在树下,觉得时光漫长,成长太慢,可没想到,一转眼,七年已经过去。
他们错过了彼此最应该肆意绽放的年华,就好像还在光阴里嬉闹的青涩少年,一回头,发现对方已经站在光阴的彼端,眉眼里沉淀着岁月赋予的沉重和悲凉,再无青涩可言。
所以这次意料之外的度假,对白芷来说,就像是上苍给予她和林郁的一种成全。
她何时敢想象,可以和林郁度过这样无忧无虑的一段时光呢?
一个月后,岛上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此时的白芷和林郁刚从海里冲浪回来,正有说有笑地上了沙滩,就看到一个戴着夸张的大草帽和墨镜、穿着花里胡哨的衣服的人,坐在沙滩上看着他们。
两人俱是一愣,白芷盯着那人看了会儿,有些迟疑地问道:“沈队?”
林郁一听,嘴角的笑容顿时敛了敛。
沈刚站起身,声音里流露出一丝歉意:“不好意思,你们的假期恐怕要结束了。”
“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亲自来了?”白芷敛了神色,疾步走上去问道。
沈刚没说话,只是四处看了一眼。
“进屋说吧。”林郁开口道,“那里的安保系统,连只苍蝇飞进来都能检测到。”
沈刚点了点头。
三人走进白房子,林郁给沈刚倒了杯水,道:“你们在这儿慢慢聊,我去换身衣服。”
林郁一走,白芷就忍不住问道:“到底怎么了?”
沈刚看了她一眼,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白芷:“前几天我去了趟你老家,在你家信箱里发现了这个,你看看吧。”
“信?”白芷有些疑惑地接过信封,她低头看了看,面色突然白了白,因为信封上的寄件人一栏写着:小熊。
“小熊是你父亲白青柏吧?”沈刚问道,见白芷面露疑惑,他有些歉然地道,“抱歉,因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我看了信。”
白芷小时候有一个特别喜欢的公仔,是徐欣送她的生日礼物,她给它取名叫小熊,天天抱着它睡觉,后来搬家时弄丢了,虽然白青柏给她买了个一模一样的,但她还是开心不起来。
直到有一天她收到一封信,寄件人写着“小熊”,知道她很多兴趣爱好,她高兴坏了,自此开始跟“小熊”做起了笔友。
白青柏出事后,她在家整理他的遗物,发现了厚厚一沓信,都是她写给小熊的,那时候她才知道原来给她写信安慰她、和她做朋友的小熊是她的爸爸。
杀人犯爸爸。
“这是什么时候的信?”白芷的手有些抖。
“我查过了,是一家慢递公司寄过来的,说是寄件人在他们那里交了十五年的寄存费,让他们十五年后寄出来。”
“为什么?”白芷有些不敢看信,只轻声问道。
“你看了就明白了。”
白芷深吸了口气,慢慢打开信封,熟悉的字体映入眼帘,白芷的眸中顿时浮起一层水雾。
致我的女儿阿芷: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想必已经知道小熊的身份了。
对不起,爸爸骗了你。
我希望你永远不要看到这封信,但是如果你看到了,说明爸爸已经不在了。
我不知道自己会怎样死去,想必不会太光荣,可能还会沾满污点,你的人生可能也会因我受到不好的影响。
我迟疑很久,要什么时候告诉你真相,现在可能正好,你二十五岁了,已经有了足够承担生活的能力,不至于太年轻冲动,也不至于老得忘记我。
在你的印象中,爸爸应该很少回家,可能周围的人会告诉你,我沉迷赌博,甚至吸毒贩毒,其实爸爸并不在乎在别人心目中我是什么形象,但我不能让我的女儿觉得自己的爸爸是个社会败类。
阿芷,这个社会有很多坏人,他们用毒品毁掉一代又一代的年轻人,很多像你一样的孩子,在十四五岁的年纪,就因为毒品走上犯罪道路,毁掉自己的人生。
所以社会才需要爸爸这样的人忍辱负重,混迹在他们中间,找到那个罪恶的源头。
没错,女儿,爸爸是个警察,爸爸从来没穿过警服,但我一直在做能让你骄傲的爸爸。
写这封信之前,我听闻一个噩耗,我的联络人意外身亡,他是唯一知道我身份的人,他一死,我彻底孤立无援,也许他们很快就会知道我是卧底,我已经预料到我的结局。
所以我留下这封信,我总要让你知道,你的爸爸不是人渣、不是社会败类,他仍然是你心目中的英雄,值得你为他骄傲。
不要再为我的死伤心,也不要为我报仇,或者昭雪。
你要好好过你的人生,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如此,爸爸才能含笑九泉。
——爱你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