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他。
天色还朦胧着,殷清瑶起身说道:“我不睡了,我守着你再睡会儿。”
邵云舒本想拒绝,被她没收了兵刃,推倒在床上。
“我有些事情需要捋顺,反正也睡不着。有什么话等你睡醒了再说,多睡一会儿,天塌不下来!”
邵云舒知道她的脾气,放松下来,指着自己的脸颊说道:“给点奖励。”
殷清瑶哼了一声,趴下在他唇上轻点。
“乖乖睡吧。”
少年本来还想再说几句,结果闭上眼睛就睁不开了,面对美色诱人,内心想再挣扎几下,但是身体很诚实地选择了关机休眠,将他的意识拖拽回去,陷入黑暗。
殷清瑶看着烛火,将从杜衡羽嘴里听到的零散信息组合起来,结合着京城的局势一番分析。
夏季天亮得早,邵云舒睡到天色大亮,睁开眼睛看见坐在桌边脊背挺直的少女,揉了揉眼睛。
“真的不是在做梦啊……”
京城的局势其实很好分析,这个时候走什么路子都没有用,一切都取决于坐在皇位上的人的态度。
听见身后的动静,殷清瑶回头看着神态慵懒的少年,笑道:“不是做梦。”
邵云舒觉得浑身没力气,原本呈大字型瘫在床上,听见她不见外的话,顿时收拢四肢,盘腿坐起来看着她。
“现在这个时辰好像有点尴尬,去娘院子里坐坐吧。”
殷清瑶昨晚是翻墙进来的,今天一大早直接从他房间里出去……算了,反正侯府的下人应该早就习惯了才对。
“你今天不去军营了?”
邵云舒起来洗了把脸,说道:“有卫茗和卫贺在那边盯着,暂时出不了什么乱子。”
进门收拾的小厮瞧见殷清瑶,顿时不知道该改进还是该退出去,尴尬地垂首站在屋外。
邵云舒起身从柜子里重新翻出来一件中衣,把身上的换掉,又随便套了件长袍,一边系腰带一边说道:
“走吧。”
殷清瑶暗暗白了他一眼,当先跨出门槛。
邵云舒心情很好的跟上去。
两人一起往主院走的,感受着目光洗礼的殷清瑶饶是脸皮够厚,也觉得抬不起头来。
偏这个时候邵云舒凑过来小声说道:“没事,早晚要习惯的。”
殷清瑶又白了他一眼。
主院之中的气氛依旧不轻松,他们来得晚了,邵毓宁无精打采地掀开帘子出门,仔细看她眼眶还红红的,像是刚哭过。
迎面撞上一个人,大小姐脾气上来了,连看都不看就骂道:“哪个不长眼的……”
抬头看见来人,眼眶迅速湿润。
“清瑶!”
上来给她了一个熊抱。
“不过才一个月没见面,这么想我吗?”
邵毓宁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看见她感觉就有了主心骨了。
“怀玉哥哥在宫里跪了好几天了,我都快担心死了,偏偏这个时候,谁也不能去求情!听大嫂说,兆王爷亲自去求情都被赶出来了!”
“太子殿下今天求情,也受到了训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清瑶你有没有办法?”
殷清瑶不知道情况已经如此严重了,开口问道:“具体什么情形你仔细跟我说说。”
邵毓宁拉着她往屋里走。
“让大嫂跟你说!”
白凤儿跟梁慧云来不及惊讶殷清瑶的突然出现就被邵毓宁打断,梁慧云将宫里的情形仔细给殷清瑶说了一遍,末了叹道:“听爹爹说,皇上心里有气,大伯也觉得寒心,双方拉锯着,谁劝谁吃挂落!”
“关键是朝中那些捧高踩低的人每天都上奏折弹劾大伯一家!现在弄得大家都下不来台!”
这个情况确实很难解,在朝为官的人,没有一个身上干净不怕查,大家都怕引火烧身。
殷清瑶也能理解邵毓宁只能着急上火,却什么都做不了的处境了。
“清瑶,这事儿不怪你,你也别往自己身上揽。”白凤儿劝道,“毓宁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别把自己搭进去了。这件事情连太子都没办法……”
揣测圣心,难如登天。
“我知道了。”
看来她回京也只是给干着急多贡献了一份力量。
但是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吃过早饭,邵云舒还要去军营,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千万按捺住脾气,别冲动行事。
殷清瑶:“……”
她也不是冲动行事的性格啊……
为什么大家都交代她?
邵毓宁凑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秦姐姐前几天生了,是个很可爱的小宝宝,九死一生,不过怀玉哥哥还在宫里跪着呢,还没见到。”
殷清瑶眼前闪过之前菜市场斩首,在血泊中挣扎的小婴孩。
到现在午夜梦回,眼前还会闪过这一幕。
如果是这样的话……
“清瑶你去哪儿?”
殷清瑶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先回郡主府一趟,换身衣服。”
邵毓宁不疑有他,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口,转身往回走的时候才想起来,侯府也有她的院子啊,为什么要回去换衣服?
殷清瑶纵马径直来到宫门口,在宫门口徘徊了半晌。
刚才头脑一热,一冲动,就纵马来到宫门口了,但是这会儿想想,自己好像没有立场来求情。
也没有立场生气。
她要是这样冲进去,对着皇帝劈头盖脸一顿,说不准大家都要给她陪葬。
深吸气,压下去,再吸气,再压下去。
正准备转道去拜见太子,身后有人喊住她。
“长安郡主?”
一道略微觉得有点熟悉,但是又不是很确定的声音。
“真的是你啊!”班健安从马车上跳下来,走到跟前打量着她身上的男装问道,“你怎么这副打扮?要进宫吗?”
他身后的小厮怀里抱着一大捆文件,看起来很吃力的样子。
“班大人。”
殷清瑶行礼之后问道,“您这是要进宫吗?”
班健安眼睛很亮,得意的说道:“老夫花了一年多的时间,将各处河道的情况摸清楚,修建水库的地方都选好了,图纸也画好了,准备带进宫给皇上过目批准。”
“水库修建好了之后,不仅能预防洪涝灾害,还能引水灌溉,让河流一年四季都不干涸,这可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事儿!”
“你来正好,正好可以一起看看有没有补充的!走走走,随我进宫!”
班健安热情地邀请她,殷清瑶也没拒绝,顺着说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七月份的太阳依旧毒辣,但是已经不如酷暑时热了,迎面刮来的风带着清爽的味道。饶是如此,在太阳底下晒得久了,眼前也是一片七彩的光斑,什么都看不清。
梁怀玉口干舌燥,嘴唇一动就裂开口子鲜血直流,脑子已经不会转动了,感觉下一刻就要向前摔倒。
抬头看着脊背依旧挺直的父兄,忍住晕眩直了直身子。
殷清瑶看着黑了好几个度的梁怀玉,身上的衣衫已经皱得不成样子,形容憔悴狼狈。这位富家公子何时受过这种苦!
他没什么坏心眼,对她又有恩情,若是没有见到还好,此时瞧见了,心中打定主意,哪怕等会儿要惹皇帝生气,也要为他求情。
怀中抱着的包裹也不嫌沉了,三两步跟上一身轻松的班健安。
内侍进去通报,在外等待的时候又看了一眼宗亲王府众人,不一会儿内侍出来请他们进去。
跨过门槛,扑面而来的药味儿中夹带着剧烈的咳嗽声,悄悄抬头看了一眼身着明黄龙袍的梁信。
惊讶于对方深深凹陷进去的眼窝和头上的白发,想起上次见面,才过去了半年时间……
“参见皇上。”
稳健的声音中夹杂着一道女声,梁信抬头看了一眼,恍惚良久,惊讶道:“是你呀……”
“起来吧。”
梁信瞥了一眼班健安,头疼道:“你又来干什么?朕这儿一分钱都没有。”
班健安笑道:“皇上啊,臣又不是来为自己要钱的,您看看,这是用您上次拨给老臣的钱办成的事儿!”
班健安从包裹中拿出来一幅画轴,就在地上摊开。
画轴很大,瘫在地上像一幅地图,但是上面用炭笔画着一道道线条,模样类似现在的大坝。
“河流上游修建上水库,下游引水灌溉。从此之后,不再有洪水猛兽这个词,百姓们不再为雨水发愁,庄稼茁壮成长,老臣已经能看到全天下的粮仓都堆满的情形了!”
激荡人心的话语回荡在御书房内,班健安兴致勃勃地说道,“皇上,这是功在千秋的大事儿,您是千古明君,不能吝啬那几个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