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案是件费心费力的事情,茅一川没有放过薛府的任何一个角落,希望能从中发现些许线索。可惜事与愿违,他什么都没有找到,仿佛那具龙尸是凭空变出来的。
转眼间黑夜已至,薛府准备了不少厢房供众人休息,张少白和茅一川被安排在了西侧,明崇俨和卓不凡则在东侧。查案查得身心俱疲的众人草草吃了顿饭,然后便回到各自屋中休息。
只有茅一川是个例外,他赖在张少白的屋子里,扯了个凳子一屁股坐下,看样子是有话要说,不说完就不打算走了。
张少白衣服都懒得脱,一轱辘翻到了床上,感慨了一句:“不愧是大户人家,床榻都比我家的软和……对了,就这么把天天一个人留在家里会不会太危险了?”
“我料到薛家的案子会比较棘手,所以事先把她送回了玉脂院,芸娘会照看好她?的。”
“也对,牝鸡司晨案已经破解,他们揪着天天不放也是屁用没有,还不如对你我下?手。”
茅一川微微眯起眼睛,盯着油灯火苗:“我到处找线索的时候,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你不问也就算了,问的话……还真有。”
“别卖关子,赶紧说。”
“我和薛曜说了几句话,是关于灵芝病情的,说来蹊跷,那个薛二郎就站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却一句话都没有说。这可不是他的风格,他应该咬住薛灵芝这个‘天煞孤星’不松口才对。”
茅一川问:“会不会是因为之前栽赃陷害一事被拆穿了,所以变得这般沉默?”
张少白摇了摇头:“这人是个嚣张跋扈的性子,背后又有薛老太爷撑腰,应该是有其他事情才会让他变成这样。”
“嗯,我知道了,”茅一川站起身来,“明日我会提审薛府的每一个人,薛毅会是重头戏。还有那个话说了一半的花匠,就要劳烦你了。”
“知道了知道了。”张少白不耐烦地挥手赶人。
茅一川站在门口,犹豫了片刻,回头又说:“有句话不知道当不当说?”
“既然不知道那就不要说!”
“你觉得薛府的大门……大不大?”
张少白一头雾水:“当然大啊。”
“比起你家的门呢?”
“简直没法比,”张少白顿了一下,老脸顿时垮了下来,“你到底什么意思?”
茅一川纠结了一番,想说的那句话愣是没说出口。
反倒是张少白先猜出来了他的意思:“你是不是想说我和薛灵芝门不当户不对?”
“薛老太爷颇受皇帝信任,可能晋升至中书令一职。”
“我明白你的意思,薛家这棵大树我张少白高攀不起……但你想过没有,薛灵芝今年已经十八,却无人来娶,都是因为她这‘天煞孤星’的命格害的。否则按照她的性情、家室,甭说洛阳,就连长安的年轻小子也早就抢破了头!”
茅一川知道张少白说得没错,据说之前薛家曾给灵芝看过两门亲事,结果新娘还没过门,那两家的男人便遭了殃。虽无性命之忧,但亲事却就此搁置了,薛灵芝也因此愈发遭人嫌弃。
“再说了,我现在没闲工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一个连家都没有的人,想这些等于自寻烦恼。”
张少白不再说自己的事情,开口反击道:“不过嘛,如果你把门当户对看得那么重要,我也要早点告诉天天,让她死了这颗心算喽。”
“嗨,我一直把她当成妹妹。”
“可是人家可不把你当哥哥看啊。”
茅一川罕见地红了脸,开门就走,他从来心中只想着金阁,哪有心思放在情情爱爱的事情上。
结果刚一开门,就看见薛灵芝俏生生站在门外。
她手里拎着一个精致食盒,主动说道:“我看两位晚膳用得不多,可能是不太可口,所以送来一些点心。”
“不用了,我……吃饱了。”茅一川摆了摆手,连自己的房间都没回,相当识相地直接离开了西厢房,他觉得心里有些慌乱,于是打算去看看花匠。
张少白听到声音,赶紧坐起身来,摆了个极其做作的姿势。
薛灵芝又在门外问道:“先生,我可以进去吗?”
“嗯,进来吧。”少年装得一本正经。
薛灵芝走进屋子,将食盒放在桌上,稍微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今天的事情,多谢你了。我睁开眼睛看到你的时候,很……唔,反正就是谢谢先生了。”
张少白颇为洒脱地摆了摆手:“小事小事,毕竟你是我的病人,为你仗义执言也是我的分内事。”
这对年轻男女相视一眼,忽然全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原本薛灵芝和先生相识不久,还带着几分戒备,所以有些事情从未告诉过他。而他今日不顾千夫所指站在自己面前,无疑打动了少女的心。
她坐在方才茅一川坐过的位置,鼓起勇气说道:“有些事情,我想和先生说一?说。”
张少白赶紧下床穿鞋,坐到桌子另一边,认真道:“说吧,我听着呢。”
“其实我还有一个双胞胎姐姐。”
“什么?”张少白顿时大惊。
“我俩长得一模一样,看起来没有任何区别。只不过,我和姐姐的性格却有着天壤之别,她从小就是个活泼的人,而我则有些笨拙。有人说,双生子乃是天降灾祸。或许这话是真的吧,母亲生了我俩之后身体便一直虚弱,没多久便撒手西去了。”
张少白安慰道:“这不是什么灾祸,只是女子十月怀胎本就不易,更何况怀上了两个,分娩时对身体的损失自然极大。”
薛灵芝的眼中满是伤感:“假如没有我,只有姐姐,母亲也就不会那么早就离去。而且不仅母亲身体不好,我和姐姐自打出生起也有许多毛病,后来是温道长救了我们,还传授给了我们医术,希望我们可以医者自医,借此强身健体。”
“看来这个法子效果不错,你现在并无疾病缠身。当然,双魂奇症和寻常病症不一样,算不得数。”
“是啊,可是我的命数太硬,总是给薛家引来祸患。最后是温道长看出了我的问题,提议将我安置到别院当中,只要不回主家就不会影响到身边的人了。”
“这是个馊主意。”
“我也曾这么想过,可直到姐姐死了,我才知道温道长其实是在保护我们。”
张少白眼睛一瞪:“你姐姐她……死了?”
薛灵芝极不愿意回忆那段悲伤至极的往事,就连呼吸都仿佛透着内疚,她说:“姐姐和我的关系很好,小时候我俩一个喜欢鹅黄衣裳,另一个则喜欢海棠衣裳,家人也通过我俩穿的衣服来分辨。后来我被送到了别院,差不多半月才能回主家一次,变得更加郁郁寡欢,姐姐看不过去便提出和我互换衣裳,偶尔还会代替我去别院住上一阵?子。”
张少白赞叹道:“她是个不错的姐姐。”
“她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可我却……害死了她。”薛灵芝的声音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她用力闭着眼睛,继续说道,“有天薛家的女眷约好一起出去踏春,姐姐便提议带我一起出去玩……”
薛灵芝永远也忘不掉那天,却又有些记不清那天。她记得同行的婶婶对自己颇有不满,一直数落个不停,于是姐姐便拉着自己偷偷去了另外一边玩耍。
可奇怪的是,无论薛灵芝如何努力去想,都不记得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最后姐姐倒在了血泊之中,而她却安然无恙?
张少白叹道:“有些时候人们会忘记一些对自己伤害太深的事情,其实这是一种自我保护。因为你每次回想起那时的场景,都是对自己的又一次伤害。”
薛灵芝重新睁开了眼睛,眼中含着泪花:“从那之后,家里将我彻底扔到了别院,也没人和我说过姐姐到底因何而死。”
当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张少白已经隐隐察觉到了薛灵芝到底想要告诉自己什么。
薛灵芝说:“我姐姐的名字就叫薛兰芝。”
昏暗灯火下,少年静静抱着食盒,他隐约嗅到了其中的香味,却丝毫没有食欲。此时此刻,他心中满是薛灵芝和薛兰芝的事情。
一直以来,薛家都有意隐瞒着兰芝的存在,将其视为秘密,故而张少白始终不明白兰芝这个名字从何而来,又为何会出现在薛灵芝的体内。直到现在,他终于有了答案。
薛灵芝在落水头部受创之后,心中对姐姐的思念和内疚之情借此机会出现,成了能够占据身体的另外一副灵魂。她越是为此难过,兰芝也就越容易出现。
既然找到了双魂奇症的病因,那么剩下的问题就是如何医治了。
张少白苦思冥想许久,开口问道:“灵芝,你自己是如何看待双魂奇症的?”
薛灵芝回答说:“是我克死了姐姐,所以她现在想要占据我的身体……或许,我应该把身体让给她。”
“其实是你一直内疚,想着那一天死的人若是自己该有多好,所以现在兰芝才会经常出现,”张少白劝导说,“可是啊,生死是这世上绝不可能调换或是反悔的事情,你活着这件事是不可能更改的,即便你死了她也不会回来。”
先生的话说得残忍,让薛灵芝有些伤感:“那我该怎么做?”
“答案很简单,就是代替兰芝好好活下去。”张少白话锋一转,脸上也有了笑意,“我偶然发现兰芝对于治病很感兴趣,甚至外面有不少乞丐都叫她‘女神仙’,看样子她每次偷偷溜出去不是为了玩耍,而是在做善事。”
薛灵芝有些惊讶:“姐姐曾说过她长大后想做一名医师……”
“而她现在占用你的身体,就是为了实现这个愿望,”张少白胸有成竹地道,“相信我,只要有一天你不再被‘天煞孤星’牵累,而且兰芝能够行医救人,你的双魂奇症一定会不药而愈。”
“先生,我有些不懂。”
“治病的事你不需要懂,只要相信我就足够了。”
薛灵芝看了眼烛光中的白衣先生,忽然觉得张少白就像是一团火,而自己则像是一只飞蛾。
时辰已晚,心乱如麻的薛灵芝起身打算离开,临走前她说:“我相信先生,可是薛家这边恐怕会有许多阻拦。”
张少白洒脱一笑:“这事就交给我了,成与不成,你等着就好!”
或许被少年的自信与乐观所感染,薛灵芝心头的伤感与内疚被一扫而光,她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随后身影便被黑暗吞没。
张少白目送灵芝走远,突然肚子发出了一阵咕咕声。于是他回到屋里打开食盒,看着里面颇为丰富的饭食,心里既忐忑又欣喜。欣喜的是薛灵芝愿意主动提起薛兰芝,这说明她终于真正信任了张少白,而这是治好双魂奇症的重中之重。忐忑的是,张少白也没有把握说服薛家配合自己进行治疗,甚至他们对于薛灵芝的偏见只会让病情变得更?糟。
除此之外,少年心中还有一种微微异样的感觉,这种感觉极其陌生,他也不知道代表着什么。张少白也不知道这是为何,他初次遇见薛灵芝的时候觉得惊艳,之后看到兰芝的时候觉得有趣。后来他看到薛灵芝救治漱儿,觉得可敬。今日他又看到薛灵芝遭人陷害,觉得可怜。
当一个男人觉得某个女人惊艳、有趣、可敬且可怜,往往已经到了情愫缠身的时?候。
张少白托着腮,烛火旁的少年显得有些忧郁。他零七碎八想了许多,直到一个古怪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那是车轱辘滚动的声音!
谁会大半夜的在薛府驾车?
张少白猛地惊醒,他继续竖起耳朵倾听,却发现古怪声音又消失不见了,难道刚刚只是幻觉?
可在下一刻,张少白便看到有道恐怖至极的影子从窗外一晃而过!
九个头颅于空中乱舞,那是……九罗鬼车!
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张少白虽是祝由先生,却打死都不信这荒唐的鬼神之事,他一下子冲到门口,结果发现屋房门被人从外面锁了起来,无论如何都打不开。
“坏了!”少年意识到事情不对,转而想要从窗子脱身,却发现也被锁死。
随之而来的是滚滚浓烟!
竟是有人将张少白困在屋内,然后点火想要将他活活烧死!
张少白刚想开口呼救,不小心吸了一口浓烟,便开始止不住地咳嗽起来,声音撕心裂肺。他用力捂住口鼻,鲜血顺着指缝溢出,整个人虚弱至极,一下子就坐在了地上。
他身子本就不好,此番已是身陷绝境。张少白眼睛微红,他想着五叔暗中跟了自己一天,此时肯定寻摸地方买酒去了。茅一川也不在西厢房,或许是看花匠去了,偏偏这两人刚好都不在自己身边,便发生了这等祸事。
这些日子四处奔波查案积累的疲惫一股脑地涌了上来,张少白呼吸困难,口鼻之中尽是鲜血混杂着烟火的味道。他仅仅坚持了一会儿,身子一歪便倒了下去,彻底陷入昏?迷。
片刻后,终于有个仆人发现了西厢房起火,大声喊着“走水啦”,一时间薛府众人纷纷赶往西厢房。
火势愈演愈烈,纵然薛府的家仆在豁命扑火,却完全无法控制火势。薛灵芝也闻声赶了过来,她瞧了一眼火场,挽起袖子就要往里冲。
生死关头,她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了许多张少白的身影,有初次见面的时候,也有私自离开别院的时候,还有今日他挡在自己身前的时候。
突然,一只手拉住了她,薛曜摇了摇头:“不许去。”
月光下的薛灵芝是温婉轻灵的,可是此刻火光映亮了她半边脸庞,整个人的气质顿时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松手!”性子向来温和的薛灵芝居然对着父亲说道,“我再说一遍,放开我。”
薛曜惊讶地张开嘴巴,竟是不知不觉放开了女儿。
薛灵芝也从未见过这般火势,不知道应该如何救人,她想着水能灭火,于是就把一桶冷水浇在自己身上,然后便湿答答地冲入火场。全身上下都被凉水浇透,可她并不觉得寒冷,只觉得胸口处无比滚烫。
泪水还未来得及流下便被蒸发,视线也被烈焰阻碍,好不容易终于看到了屋门所在,她抬起步子就要猛冲过去,不料有道身影去得比她还快。
只见这道黑影避开了所有火焰,只身来到房前,一脚便踹开了带锁的房门。碎木头伴着火焰于半空中飞舞,擦过茅一川的脸颊,他却丝毫不觉得疼痛,似乎面前哪怕是无穷无尽的阿鼻地狱,他也要闯上一闯。
厢房受到火焰侵蚀,已然不堪重负。房梁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眼看就要倒塌。
生死存亡之际,黑衣抱着白袍冲出了火场。在他脚步停下的那一瞬间,屋子终于垮塌,火焰先是一窒,随即便迸发得更高。
茅一川将张少白轻轻放在地上,薛灵芝也赶了过来,看见张少白手里攥着一方脏兮兮的手帕,正是自己白天递给他的。
薛灵芝赶紧用手帕浸了水,然后轻轻为张少白擦拭着脸庞。
少年险些葬身火场,本应是狼狈不堪的样子。可说来蹊跷,在张少白身上却感受不到刚刚经历生死的气息,反而只有淡然。他闭着眼睛,没有什么痛苦神色,甚至给人一种不忍唤醒的感觉。
谁也不知道,少年多么希望自己能在五年前和家人一起死于长安的那场大火之中。所以他被浓烟呛得瘫倒之后,并未觉得绝望,心中反而隐隐有些欣喜。
他在朦朦胧胧之中看到了娘亲和小丫在对自己挥手。
这是他莫大的心愿。
少年的每一个梦里都是爹娘,都是小丫,他多少次宁愿活在梦中再也不醒来。刚刚只有十八岁的他,唯独在睡梦中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宁。
见过张少白睡着模样的人,只有天天。那夜她裹着被子,蜷缩在墙角一夜未曾合眼,张少白以为她是害怕清白不保,所以不敢闭眼。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天天是看着张少白的微笑,听着他的梦呓,这才迟迟不睡。也是因此,天天第一天就认定张少白是个好人,心甘情愿地做了他的“表妹”。
只是,恐怕就连少年郎自己都不知道,原来他的心中早已生出了死意。
火焰不是火焰,而是接他去见爹娘的小船。
月光也不是月光,而是一条孤苦伶仃走不完的路。
张少白忽然感到有只柔软温暖的手正抚摸着自己的脸庞,他轻轻舒了口气,想起自己幼时患上风寒,那时候娘亲的手也是这般感觉。
娘亲说:“少白别怕,娘亲会陪着你的。”
可是娘亲骗人,她已经没陪自己好多年了。
张少白想着想着便哭了,泪珠从脏兮兮的眼角溢出,然后被那只手温柔抹去。
“人生最大的苦,莫过于求生得死,求死却生。”张少白心中想道,随后终于睁开了眼睛。
第一眼看到的人,是满脸担忧的茅一川。
张少白顿时不乐意了,骂道:“把你的臭手拿开。”
茅一川听后一愣,傻乎乎地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这时张少白侧过头又看到了薛灵芝,发现之前抚摸自己的手是她的,脸色顿时红润起来。
“我……”茅一川看着自己那双脏不拉几的手,之前正是这双手把张少白从火场救出,怎么现在却备受嫌弃?
薛灵芝一下子就看出了张少白的小心思,她咬着嘴唇,轻嗔道:“看来是没事了。”
张少白龇牙咧嘴地笑了下,颇为费力地坐起身来,又重重地咳嗽了两声,仿佛是要把肺里的浊气通通吐出来。待到咳完了,张少白总算冷静下来,对着茅一川说道:“我刚刚看到了鬼车。”
茅一川眼睛一瞪:“什么时候?它和这场大火有没有关系?”
“肯定有,看见它之后我就发现自己被锁在了屋子里。”
“看来伏龙牡丹也和鬼车有关,可它为什么偏偏要对你下手?”
张少白有些沮丧地摇了摇头:“这我怎么知道……”
茅一川却突然灵光一闪,他推测道:“伏龙牡丹已经出现,武后本就对薛家颇为忌惮,此事一出忌惮更深。九罗鬼车在这种时候现身,要么是在防备你像破解牝鸡司晨是一般再破解这个局势,要么是另有所图,为了激化矛盾,让整个局势变得更加混乱。”
说到这里,茅一川和张少白四目相对,不约而同地说道:“调虎离山!”
茅一川的身形如大雁一般疾掠而出,张少白也在薛灵芝的搀扶下勉强站了起来,对着众人说道:“快去东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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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东厢房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息,地上也是一片狼藉。
明崇俨站在房间门口,眉头紧皱,他虽然看不清外面发生了什么,却可以通过声音和味道把外界情况推测得八九不离十。
卓不凡一手持刀,另一只手则捂着腹部,那张胖乎乎的脸上如今满是血污,看上去恍若恶鬼。
而在这二人的面前,已经躺倒数名刺客,只剩一个持剑的黑衣人。此人最为棘手,卓不凡身上的伤口便是他留下的。
“娘的,薛府的人都是聋子吗!”卓不凡虚弱地骂了一句,然后更加用力地按住伤口,他知道只要自己不再按压那里,肠子什么的怕是要流一地。
明崇俨在生死关头依然淡定,说道:“真是好算计,居然用西厢房的一把大火引走了所有人的注意。”
黑衣刺客与以往的神秘人有所不同,他的身上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气势,仿佛连身边的空气都变得黏稠起来。黑纱把他的脸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对细小狭长的丹凤眼,眼中精光闪烁。
他的左臂也受了些伤,是卓不凡豁着肠穿肚烂的代价留下的,这倒是让他有些刮目相看,没想到那个胖墩墩的废物居然还有这等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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