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诺尔看着离他们最近的笼子。笼子角落躺着个畸形的女孩她的身体完全扭曲了,背部朝上,四肢弯向四个方向,看起来像张滑稽的四脚桌,或者只有四条腿的蜘蛛。
她变形的头颅出现在脊柱正中,大小不一的眼睛悲伤地看着外界。那些眼睛只有纯黑的瞳孔,不见眼白。
“呃啊”她发出低沉沙哑的呻吟。
走出几米,怪物。走出十几米,怪物。走不出不知道多少米,堆积如山的怪物。
这个该死的地方犹如血肉与铁笼的迷宫。就算有两只“妖精”陪着,小皮尔的呼吸越来越急,脚步越来越快
突然,皮尔停住了脚步。
诺尔也看到了让他停下脚步的事物不,准确地说,那是一个人。
一个少年,看起来最多十四五岁。
铺天盖地的灰暗血肉之中,那个少年简直就像一个幻梦。
少年的皮肤光滑洁净,没有半点污垢或疤痕。雪白的发丝整整齐齐,垂到锁骨的位置。他双眼阖着,面带微笑。五官精致秀气,身形瘦小,很难一眼看出性别。
铁笼内部干干净净,中央放着一个沉重的白色石块。少年身着白袍,双腿并拢,双手在大腿
上交握。他的身体一动不动,坐姿异常乖巧。
如同一座展出在铁笼里的大理石雕像,与这诡异黏腻的气氛格格不入。
彻底看清的瞬间,诺尔下意识停住了呼吸。
忒斯特。
疯修士向来张扬疯狂,看到这个鬼地方时,诺尔预想过无数血腥的可能性,他唯独没想过这么怪异的情况。
那副五官尚带着稚气,身形也没长开。但诺尔就是知道那是忒斯特,绝对是忒斯特。时间回转十二年,忒斯特的相貌依旧扎眼,带来的扭曲也依旧让人印象深刻。
在这么个可怕的地方,没人蠢到单纯赞叹。少年忒斯特看起来越完美,气氛越显得诡谲违和。
“谁在那里”
少年忒斯特轻声发问,他睁开眼,果然是一双灿烂的金眼睛。他直直地看着三人所在的方向,瞳孔却没有焦点。
你看,这不是个适合青少年成长的地方,那群邪教徒可不管什么营养午餐。
成年的忒斯特跳到诺尔身边,他挑剔地打量着过去的自己,语气带着遗憾,当时我可真是太瘦弱了,唉。
诺尔看着笼子里的少年,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谁在那里你好”那片黑暗保持着寂静,少年忒斯特又不紧不慢地问了一遍,他的声音里没有半点紧张或恐惧。
清润的声音在铁笼与畸形间回荡,逐渐散去。
小皮尔犹豫片刻,他最终选择捂住嘴,特地放轻呼吸,诺尔看到了他后颈竖起的寒毛。都说小孩子感觉敏锐,果然这孩子没被少年忒斯特的皮相迷惑。
“先不要回答。”诺尔声音干涩地提示道。
小皮尔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朝出口挪去。
“真冷淡呀。”少年忒斯特像是听到了那般,朝他们移动的方向扭过头,声音无比柔软,“你不想和我做朋友吗”
“我们来做朋友吧。”他弯起那双金眼睛,撒娇似的要求。
小皮尔打了个哆嗦,走得更快了。诺尔在他的肩膀上回过头,他看见少年忒斯特再次合上眼睛,恢复了原本的姿势。
少年的脸上仍然带着微笑。
葡萄领不朽教堂,最顶端的会客室。
从这里看去,整座城市尽收眼底。讽刺的是,这座城市却瞧不见这座屹立的教堂不朽教堂如同万物的阴影,它被无数的黑魔法与幻术保护着。葡萄领的人们日复一日从它的脚下经过,却对身边宏伟的黑教堂毫无察觉。
“事情就是这样,见你一面还挺不容易。”克里姆森将目光从窗外收回,语气心不在焉,“我要看看你们的神选者档案,邦兹先生。”
葡萄领不朽教堂的邦兹祭司,据说实力挺强,最终死于教堂大火。
再过几天,这家伙就是个死人了在挑选目标的时候,克里姆森偶尔也会有类似的想法,这个事实总会让他产生愉悦的优越感。
他的对面,正坐着
邦兹祭司,一个面目阴沉的中年男人。
邦兹长长的黑发编为数根发辫,垂在脑后,散发出没药与松脂的味道。他的皮肤透着古怪的青紫,粗黑的眉毛下,一双黑眼锐利如鹰。
“惟愿万物永恒。”
邦兹祭司在胸口画了个圆,声音鼓一般厚重,“你给出的证明文件,我都看过了。我姑且认可你的身份,你可以留在这座教堂。”
“我,看完资料,走人。”克里姆森放慢语速,配上夸张的走路动作,“既然认可我的身份,您还在等什么”
邦兹用他锐利的黑眼睛瞪着克里姆森。
“我个人不认可你的理由。”
他的声音格外粗哑。
“你从未来回归,查看神选者的档案这意味着,要么这份档案被某个白痴弄丢了,要么这座教堂毁灭得彻彻底底要么你根本在说谎,你想要其他的东西。”
听这位邦兹先生的口气,他完全不打算考虑前两个可能性。
真难搞
“好吧,既然您说得这么难听。”
克里姆森在椅子边坐下,腿搭在桌子上,“详细情况我不能说,至于大概么某个白痴弄错了神选者,我不得不来这个时代核实。”
“测谎、契约、您按着我的脑袋去,什么都行。我不想再给你们擦这个屁股,天知道看两行字要这么麻烦。”
“神选者们的预言暗含了他们的命运,这是神赐的谶语,不是什么两行字。”
邦兹严厉地瞪了他好一会儿,“最近要接洽的人很多,大祭司不在教堂。如果你真侍奉着伟大的安斯提思,你该知道规矩。”
“嗯嗯,爹地不在家,家里的小孩要十倍警惕。行了,直接点,我到底怎么做才能看到”
邦兹垂下视线。
“那个孩子是我的老师带回来的,他有着神选者该有的一切资质,目前的培养也非常顺利。他有着神的宠爱,毫无疑问,他注定成为神所期待的人。”
他庄重的语调下透出几分狂热。
“如果你想证明我们错了,方法很简单你只要杀死他就足够了,预言应验前,被神选中的人绝对不会死。”
哦,这个简单,克里姆森心想。
按照永恒教会的记录,当年教堂底下的追补妖死了个一干二净。这里的追补妖都有严格的培育记录,专门有人核实过尸体数量。
如果那是个冒牌货,那家伙本就没几天好活了。被他提前杀死,命运不会干涉。
如果那是真货,叮叮,任务提前完成至少他知道那个偷梁换柱的神选者到底长什么样。
可是等克里姆森真的站在目标面前,他彻底陷入沉默。
“你好,先生。”
白色石块上,美丽的少年微笑问好,“很高兴见到你,先生。”
少年的坐姿比最听话的学生还乖巧,这片黑暗之中,他仿佛在散发微光。
然而克里姆森站在原地,全身被汗打得透湿。
不久前,克里姆森曾妄想攻击过“不可攻击”的目标,如果说,当时他的悚然是“来自命运的凝视”。
此时此刻,他腾起杀意的那个刹那,命运一刀刺穿了他的心脏,世界几乎将他碾碎。
克里姆森下意识后退半步。
他所面对的,究竟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