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郭士衡不为所动:“将军,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城楼一处缺口都未曾拿下,攻城梯却连毁几座,再拖下去,士气一泄想蹬城都难。您别忘了,咱们手里这些人可不是太尉手下身经百战的猛士,而是养尊处优的备身府军……”
“备身府军怎么了?”
杨汪是经历过大起大落之人,在隋朝更是从高祖眼前的尚书左丞一路升至银青光禄大夫,后来杨玄感谋反,遭人误会以为他与杨玄感有私,状奏杨广这才遭贬为梁郡通守。后来李密围困东都前,频繁袭扰梁郡,是杨汪数次拒其于城门之外,方引起了王世充的注意。再往后杨广被杀,王世充奉杨侗为帝时,封其为吏部尚书,段达所说那句‘王世充功劳太大,吏部无法议其封赏’也不算全无道理,毕竟王世充对杨汪有再造之恩,这里边多少都涉及点徇私舞弊的嫌疑。
“没什么。”
郭士衡冷笑一声,摇了摇头,说道:“只是太尉归来之时要论及功罪,将军还要一力承担的好。”
哼。
杨汪拨转马头,冷哼一声后,神情严峻。
再过三年他就五十了,要说还有多大的抱负也是胡扯,但,总得在意着点人情冷暖吧?罗士信所经历过的一切杨汪可都经历过,在瓦岗众将没投降之前,王世充礼贤下士的对象可是他啊,结果,秦琼、裴行俨、单雄信、罗士信、程知节、邴元真,好家伙,瓦岗一倒那投身洛阳的能臣勇将是一个比一个来头大,几乎眨眼之间他这个在梁郡勇拒贼寇的功臣就被人遗忘了。要不是在瓦岗众将叛唐后、王世充血洗皇宫时出了大力,怕是也不会有今日能进郑公府登堂入室的地位。
怎么着啊?还打算再来一回么?
今天要是攻不下宫城,郭士衡回郑公府随口说上几句怕是连晚节都不保了!
想到这儿,杨汪心里越想越火,望着身边这些压阵士兵,直接破口大骂:“都愣着干嘛呢!听不见有人说备身府的人是怂包软蛋啊!”
“你们都打算听着是不是!!”
杨汪翻身下马,解下披风肩扣,任那大红披风如血般落入水坑里顺水飘荡一把抽出佩刀:“全都给老子伸手摸摸裤裆,没带家伙事的,现在转头往后走咱们不怪他,带了家伙事的,跟我往城头上冲,谁敢后退一步,刀口所向,绝不容情!”
杀!
老杨汪晃动身上铠甲第一个冲了出去,别的不说,光冲着这份勇气都得说人家是好样的。那都快五十了,在家都当爷爷的人了,还拎着刀往城楼上冲呢,就为了郭士衡说了备身府两句,这结果眼上是个爷们也得掂量掂量。那一秒,一个个备身府士兵都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奋勇向前,什么皇宫、什么捞好处,这时候,当兵的就争一口气,有时候一口气就是一场战争的结局。
杨汪快身后的士兵更快,这群士卒一个个不吭声埋头向前跑,他们一冲过来城楼底下那群打算进皇宫捞便宜的都自觉让出身位,光看架势这帮子人就是打算去玩命的,一个个的势不可挡。
爬上攻城梯,老杨汪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可当头顶上那个备身府军士让监门府的人拿长枪捅下城楼时,他赶紧缩脖往旁边靠。这都是经验,这种摔下去的人一准是有什么抓什么,一旦让他抓住,最终的结果只能是俩人一块掉下去。巧的是,他这一躲,刚好躲开了城楼上捅过来的长矛第二击,杨汪回身抡刀就砍,由于和对方有一段距离,这一刀只能看在对方握紧长矛的手上,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一下使了多大劲,只听城楼上一声惨叫,一根拇指顺着眼前掉落后,那杆长矛也坠落下去。矛尖向下的下坠力让长矛劲道十足,一名正准备爬攻城梯的士兵才低头去抓攻城梯横蹬,长矛由后脊梁惯体而入——噗!
就这么活生生将其钉死在了地上。
杨汪没时间庆祝自己的侥幸更没悲天悯人的心思,他只想尽快拿下城楼,于是,趁城垛短时间内无人看守的空隙一步窜了上去,上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捂着缺少拇指那只手的监门府士兵直接砍死。
“跋野!”
“爷爷来要你的命了!”
城楼之上,跋野才扔下了最后一罐石胆油,四下寻找不果后猛然间听见呼喊,再回头,杨汪就在眼前。
城楼上,细雨中,两个在乱世不得志的人撞在一起,那时,俩人的目光里没有惺惺相惜,有的只是凶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