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武群臣讲述道:“大业九年起,天下大乱……”
杨侗看着,看着王玄应如何讲述王世充临危受命由江都领兵至洛阳解围,又如何协助还是越王的杨侗抵抗李密,那一桩桩一件件从他嘴里讲述出来时,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也得添油加醋,走至百官面前,官员若没有拱手提杯以示尊敬,他便站在其面前直视,硬是要等到对方低头提起酒杯表示屈服,这才算罢手。
杨侗听不下去了,大喝一声:“来,贺太尉丰功伟业!”
王玄应刚说到自己父亲大破李密的关隘处,愣是被皇帝一嗓子给噎了回去,可人家噎的好啊,是在贺你们老王家的功绩,这总不算捣乱吧?
群臣附和:“贺太尉丰功伟业。”
君臣共饮,喝完这杯酒,杨侗嘴角都在抖,心里默念着:“有本事你们老王家就一点破绽都别漏啊,千万别漏!”
另一端,段达与裴仁基坐在文臣这边的一二席位上,此二人一个是郑公府红人,另一个则是王世充的亲家,可谓是地位崇高,这才有了在王玄应替老爹歌功颂德时闲谈风月的资格。
“裴尚书。”
“陈国公。”
他们俩相互举杯,算是见礼,各自抿了一口,给了对方面子。段达继续说道:“听闻绛郡公小两口前些日子闹了些不快?”
裴仁基羞愧的摆了摆手:“陈国公饶了老朽吧,小两口打架闹得满城风雨,家门不幸啊。”
“唉,裴尚书,孩子们的事,咱们就当个趣事聊聊就好,何必如此。”段达鼠目一转,坏笑已经攀爬至脸上,假意玩笑的说道:“只是这时候不太对啊,眼下郑公即将还朝,不知情的,还以为绛郡公这个时候打妻子是有别的什么用意呢。裴尚书,我多嘴了,尚书府的家事怎么也轮不着我管,可要是惹来太尉多心……”
裴仁基连声称谢,双手抱拳甚是感激的连连行礼,口称:“老朽多谢陈国公提醒,多谢。”转过头,当段达的目光由他脸上消失,老儒一般的裴仁基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
这一切都看在杨侗眼里,他对裴仁基多了几分赞许。
《孙子兵法》里说胸有击雷而面平如湖者,可拜上将军。裴仁基很明显就是这样一个人,否则段达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连人家家事都过问是不是太过分了点?人家儿子儿媳妇打架和你有什么关系?可裴仁基呢,愣是把这口气忍了,一个当老公公的,在儿媳妇娘家府里红人面前竟然连声称谢,喜怒不形于色,一杯浊酒压尽胸中波涛,难怪他敢在王世充篡位以后依然要搞一场你死我活的政变。
“陈国公。”
杨侗开口说话了,他端起酒杯冲着段达面带笑意说道:“如今太尉不在东都,东都之事均由陈国公和郑公府处理,陈国公同样劳苦功高,来,朕敬你一杯。”
段达愣了一下,今天的小皇帝要是畏畏缩缩坐在上头一句话不说,他能接受,毕竟是笼中鸟、瓮中鳖;大喊大叫指责自己是叛徒、郑公府的王玄应为奸臣,他也能接受,毕竟大隋的江山眼看着就要没了;可这么主动敬酒,他忽然有点迷糊了。难道是这小皇帝害怕了,想要拉近关系让郑公篡位以后别杀他?
可是,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段达都必须起身,十分尊敬的把酒喝了,毕竟,那还是皇帝:“谢陛下。”
杨侗继续说道:“陈国公,朕有一事烦劳你。”
“陛下请讲。”
“朕听说有一日宫中赐宴于正在尚书省处理政务的太尉,太尉吃罢呕吐不止,自此再不入宫,可有此事?”
这是史书上记载的,杨侗也不知道真假,可他要是直接接触裴仁基又太过明显,只能由离自己最近段达开始。
“臣……不知。”这话你让段达怎么回答?他要是知道,那就是王世充故意心存芥蒂,只能回应不知道,反正都是面子上的事,混到太尉还朝,谁还管你小皇帝是谁。
杨侗趁机说道:“若真有此事,还请陈国公解释一二,朕实不知情,这件事,却是太尉误会了。”他可不不知情呗,真有这机会,靠化工厂起家的老杨还能毒不死你?
段达也不置可否,应了声:“臣,原话带到。”
老杨点点头,又看向了裴仁基,真正实质性接触要开始了,还必须得当着段达的面,这是一次非常有难度的接触,既要探明礼部尚书的心意且不能让段达听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