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利益的驱使,不至于此,是一点防备都没有,只好连夜开会。
这样的事实把他们的一切假设都毁了个精光,什么东夏王不会白白用兵,会并吞湟西,朝廷该想着怎么把湟西要回来,全被这一撤搅得一干二净。
所有人都担心东夏军裹着俘虏与百姓入塞,因为躲避高显的兵锋,继续向南。
紧接着,陶坎连会都开不下去了,急着调兵遣将,无论是出兵还是不出兵,都得先预防东夏和高显人一股脑蜂拥入塞;而杨雪笙拼命地联络东夏小朝廷,派出十万火急的使者寻找东夏王交涉。
如果是让杨雪笙遇到东夏王,他一定拔把菜刀堵住,往头上一举吆喝:“顶住,你给我退回去,顶住。”
但他的使者没有见着东夏王。
保密条令中,不准透露东夏王的去处,而东夏小朝廷又故意难为杨雪笙,不给接收使者送到东夏王面前。
不过,他们也有成绩,带回一条让杨雪笙参考的噩耗:“拓跋氏进攻东夏,东夏王老窝不保,带了一部分军队回师渔阳,正在前线浴血奋战。”
于是杨雪笙又派人奔往渔阳方向,这回倒不只是去找东夏王,还要看看渔阳的战争规模大不大。
渔阳。
依然矗立着。
拓跋巍巍也舍得血本,派遣了三万人马,在计算中,有纳兰部的策应,这是可以一举毁灭东夏主力的绝对力量。
狄阿鸟都在庆幸幸亏听了谢先令的主张。
同时,他也庆幸有博大鹿这样的将领在,有李芷这样的妻子在,以一千人马拖住了敌人一夜。
当晚接到消息时,拓跋巍巍的前锋打下了渔阳西北的边镇,而博大鹿刚刚剿匪胜利,李芷前往慰问。
李芷是在回来的路上得到的消息。
她再次怀孕,不敢乘马,坐着马车,当时虽不知拓跋氏人马多少,却知道形势严峻,解骖驰回渔阳,进了渔阳,小产在马背上。
花流霜哭着拖她的手,要让她好好休息,自己率众撤出渔阳。
李芷不肯,说:“前方战事正紧,不作知会,渔阳有失,怕是要一败涂地,再难,也不能轻易撤走。”
于是召集男女老弱若干头,宣布说:“敌兵远来,所部定是前锋,是夜疲惫,我等可偷袭之,一旦偷袭得逞,则敌兵不敢冒进矣。湟西大军即可旦夕来援。”
于是,她凑集百名骑兵,其中包括狄阿雪,史千亿,十九妹等,携带发机起火等器物,在渔阳外十里处埋伏,令外隘关口火把通明。
拓跋氏前锋数百急袭至隘,见火把通明,未敢轻进,退回扎营。
就在退回之刻,李芷率人放起发机起火,以骑兵殿冲左右,退回关口,又让人偃旗息鼓,熄灭火把。
好几股东夏兵马汇集,觉得事情异常,硬是不敢稍动。
半夜时分,博大鹿在黑山虚设疑兵,大点火把,而自己将匪众编入行伍,一举而出,致使拓跋氏前锋扎不住脚,连夜外撤。
要不是这样,图里图利即便赶得上来,也只抄在敌兵后背,去赶着敌人前锋破渔阳,而后被敌人中军包围。
狄阿鸟领兵上来,拓跋氏的兵马还没形成包围圈。
双方一番阵战,狄阿鸟扎在渔阳东北,敌兵列于渔阳西北。
狄阿鸟虽然却敌,却吃了不小的亏。
这也是难免要吃亏的,他只带回上万疲兵,而凑起来的各部互不成统属,战斗力不强。
乒乒乓乓打了好几天,刚刚被卷起的首领们还在矛盾,能溜就溜,这时溜,狄阿鸟也嫌他们碍事,也相信他们的诉苦,只是要求他们说:“回家多带点兵来支援我。”
恰好给杨雪笙一个观察的机会。
杨雪笙一听就觉得不妙,狄阿鸟是越打越被捂着打,天天挂免战牌,部队天天有杂牌撤出战斗,二话不说,飞了几匹马,去登州找张怀玉咆哮了:“拓跋氏出兵,你们怎么毫不知情?东夏王前方作战,你让人家腹背受敌。”
他派人找张怀玉吆喝。
狄阿鸟也要找狄阿孝咆哮,这拓跋氏的精锐跑来灭他渔阳来了,张怀玉自扫门前没什么,他这个阿弟倒也不知道干什么吃的。
他咆哮的途径不通畅,张怀玉出兵是过界用兵也得请示长月,而拓跋氏发现纳兰部纳兰明秀失踪,纳兰部没有响应,本来想撤,发觉仗好打,每次多差一点,就拼命死攻,两边就在这扛着。
扛着,扛着,克罗子部也速录发现面前的东夏兵呼啦啦都撤了,而自己还守着湟西的北部,恰好处在人家高显的兵锋上,怀疑上了狄阿鸟的当,立刻放了纳兰明秀。
高显发现东夏兵的异常,本来他处在克罗子部和东夏的对峙中不敢轻易过河,眼看东夏撤了,自然想过河转抄,围歼湟中东夏军队,收回湟西,不等克罗子部撤退,就开始渡河。
双方接了十余仗。
龙摆尾打出了真火,部下们憋得窝火,兵是生力军,仗又刚打出状态,自然如猛虎出笼。
克罗子部是出来捞腥的,躲闪都来不及,哪敢鏖战,连忙往北撤。
形势越发地明朗,东夏四面楚歌。
张铁头作好了准备,正式进入备州,先是拜访了熊熙来他家一回,用车装满金银做厚礼,给了熊熙来的母亲磕了俩头,告诉说:“多亏了熊大人指点迷径,我们大王千叮嘱万嘱咐,让我登门道谢。”
熊熙来的母亲是正经人,怎敢要这些财宝,说啥也拒之门外。
他也就紧接着去找杨雪笙。
他见了杨雪笙就说:“东夏形势岌岌可危,请朝廷允许我们撤出湟西战场,支援渔阳,我们大王说了,他愿意把自己的嫡长子交付给朝廷,以此作质,换取朝廷出兵,在湟西战场上替换下东夏。”说着,说着,他就开始撒泼:“我们战争打得苦呀,老战士都拼光了,还有一支人*看就要被围,大人您抬头看看,这往南来的都是百姓,能打仗么?三五十来个也未必抵人家一个。您要是不答应,我就不走了。”
杨雪笙心说:“你不走了不就是管顿饭么?朝廷拿什么替换你们东夏兵?”这就强词夺理说:“谁让你们大王送儿子来了?当年陛下隆恩,不要他以子为质,这是陛下的仁爱,陛下的仁爱岂能是我们这些臣下能破坏掉的?我能私自收下你们大王的儿子做人质?”
张铁头说:“那是你们要,我们大王不给,现在我们大王给了,你们反而不要了,这是啥道理呀?”
杨雪笙让他平息片刻,用道理说话:“东夏不是打不下去了,你当我不知道,东夏王怕把老本拼光,跑来难为朝廷,向朝廷要兵,你当我不知道?你们和朝廷不一样,百姓就是兵,只要组织起来,百姓就是兵,就看这卢龙塞外头的百姓,你们少得了几万兵?你就省省吧,好好对敌,朝廷有什么就支持你们什么,行吧?粮食,你们缺粮食对吧,朝廷给,你放心朝廷给。朝廷还会让张怀玉将军从白登山方向出兵,策应你们,他一策应,拓跋氏的兵马上就要撤走了。”
张铁头大喊大叫:“你们这是啥意思?这可是熊大人答应我们大王的,我们大王可是把孩子先给了他。”
他要求说:“他这不是骗我们大王吗?”
杨雪笙愣了一下,连忙苦笑:“你看,这他都下落不明,我总要见到他的面才清楚吧。”
张铁头说:“他要是畏罪潜逃了呢?他要是畏罪潜逃了呢?”
正说着,杨雪笙实在没法,说:“那你说怎么办?”
张铁头要求说:“我要把他的家眷扣起来带走。”
杨雪笙也真服了熊熙来,不知道跟东夏王做了啥交易,插了这道手,只求他少来这里闹,摆手就表示“你要觉得有用,爱怎么干怎么干”。
张铁头出来就派人去卷带熊熙来的家眷了,跟熊母说:“熊大人把我们大王的儿子弄走了,至今不见人不说,答应我们的事,朝廷还不给办,我们不放心,想接你们去东夏住些日子,总督大人已经答应了。”
天好像是热过了,但太阳明亮亮的,太阳地里还是焚人出汗。张铁头带的东夏兵把熊熙来的家圈了,不打人,不骂人,直杠杠地站着,熊母让人熬些绿豆水送出来,他们也一滴都不沾,都只有一句:“熊先生要我们发兵,我们发兵,发了兵就不管了,后来说给救兵,把我们王子诳跑了,可总督说没这事。你们看我们东夏现在这仗打的,熊先生也找不到了,人都说他畏罪潜逃了。”
前头他们欢天喜地来送金银财宝,感激得五体投地,见了总督回来这么说,熊母只是一个传统的妇人,就觉着是闹什么误会。
她相信儿子,相信熊熙来不会畏罪潜逃的,跟人分辨完熊熙来的清白,认为熊熙来只要一回来,误会就能澄清,睁着眼打夜蒲扇,起来发现自家的小儿子及几个媳妇都想种种办法,要偷偷裹着自己跑,就把儿子,媳妇都叫到身边,告诉说:“熙来自幼受教,怎会干啥坏事?!这肯定是个误会,你们也都不相信他?”
男的都不信,女的跟着不信。
两国往来,拼的就是尔虞我诈,要说熊熙来不骗人,那他就是白痴。
现在摆明了是他替朝廷骗人,朝廷不认帐,把他推出来不管了,东夏人找上了门。他是替罪羊呀,总督都同意人家来带人走,不跑成吗?
小儿子熊负闾压低声音说:“娘。咱这是被朝廷舍给人家了,不走,情等着被人灭门。”
熊母内心也无比恐惧,说:“你的话为娘不知道?可是总督都发了话,天下虽大,咱又往哪跑,跑出了院墙,不还是会被朝廷的人交给东夏?要我说,让去,咱就去吧,只盼着熙来还能回来,面见朝廷上人,想想办法。”
她说:“这东夏人也不动强,是留着念想呢,你们一跑,人家还会客气么?我看咱也别让人强拿着去,干脆主动点,跟着走吧。”
一家人品品,确实是这么回事,跑能跑到哪?跑了,朝廷会不迫于压力,把一家人交出来?
一家人跑了,就是犯了罪,熊熙来回来,定性为罪人,东夏又不依,还咋去见朝廷的人?
他们放声大哭了一阵,熊母就让丫鬟把自己扶进屋子,梳了梳头,扎了片头巾,起身说:“你们给我准备些换洗的衣裳,就别跟着去了,说不定要送命的,怎么能让你们跟着我多送命,你们就都留下,守好咱们的田宅……别让鼠窃狗偷之辈在里头撒野。”说完出来,跟旁系和家中下人重复一遍,要上儿子、媳妇,见了张铁头就说:“那就走吧。要杀要剐随你们了。”
张铁头本来还想抢了人走,只是为熊熙来有老母在堂意外,怕出事,也知道杨雪笙是打发自己,随口说一说,真到自己抢人就该使坏了,没想到这家人傻得送上门,顿时喜出望外,哪还迟疑,立刻让人送上一挺四轮大车,车轮上都包上皮革羊毛防震,载上就跑,跑了,跑出了卢龙塞,杨雪笙就是反悔也晚了。
为了礼遇这家人,张铁头吩咐人众,背着绿豆水,带着一车西瓜,吃饭时,从沿途馆子里订完饭菜,快马启送;另外还派人到北平原,先一步把狄阿鸟给自己的将衙大院腾出来安置。
渔阳仗还在打着,湟西,高显沿河推进着,牛六斤在锦郡布防着,而卢龙塞以北,广大地区,百姓纷纷安置着。
为了尽快安置,对于一些具有重要意义的家族,牛六斤准许他们跑马圈地,也就是沿袭龙青云的老规矩,将地块划分出来由骑士们骑马选取,以先跑到先得为准。
而对于一般百姓和普通家族,则以屯编的形势,选取沃土,以百户为准进行安置,一时之间,数万百姓就星罗棋布了。
夏天雨爆,当天空再一次拉起轰隆隆闪电的时候,张铁头带兵数十,幕僚若干,又堵上杨雪笙了。
他们也不打伞,也不避雨,无论文弱还是武将,都径直挺立在闪电之下,带着指头大的雹子的大雨中挺立成排,一动不动。
杨雪笙能有什么办法?只是爬个阁楼,开窗注视。天整个像铺开的墨布,雨里昏黑一团,往来官兵,包括岗哨都吃不住,藏得藏,躲得躲,只见着那一个个身影在府外的石块地上挺立。
杨雪笙就这么给看着,给身旁的几个官员说:“这几个东夏人妄想用诚信打动我,可我有什么办法?”
他苦笑说:“要是朝廷的人也都个个都是这样拼命,哪里还会有外患?”
一个军官忍不住插嘴:“这也许是他们可怕的军纪吧。”
不管是什么,开着窗口,猝然转冷的空气把他们打得个个寒蝉。
张铁头却在暴风雨里吐气有力,高声嘶吼:“上国的老爷们,我们东夏人什么时候求过你们了?不是腹背受敌,我们会来求你们么?让我们东夏人拼干拼净也行,我们东夏人死光都行,可兵出湟西你们一分力都不出,到时别怪我们不还你们呀。”
杨雪笙在里头找到他的人,让幕僚记录说:“这个人我没摸过底,之前默默无闻的,听说还做过镖师,转眼间怎么就成了北平原的镇将军?几次大事,里头都有他在活跃。好好打探,他师从何人,什么出身,是军功世家还是书香门第。我一直都不信,东夏王的班底都是草莽。”
幕僚说:“东夏王身边的人都是以前默默无闻的人,这个?我们也不是没有让十三衙门去查过,没履历,没背景,户籍不明,无从查起。”
杨雪笙紧闭了一下眼睛,又睁开,说:“我明白了,东夏王这不是打不下去了,他是威胁朝廷,给我们要湟西。”
官员群起反对:“他做梦。”
杨雪笙拍着脑门说:“仗越打越惨,你要谁没好处,他也是不肯打了呀。”他踱了几步,回过头说:“他做梦,他不做梦,要是湟西给打下来了,我们要,对人家死伤的人我们怎么说?起码要人家军费吧,如此军费,怎么给?”他又说:“那地方给谁不是给,当初就不应该逼着他们跟高显干。高显我清楚,自龙公过世已无朝气,占据就占据了,给东夏,则刹那间让东夏拥有一份雄厚的资本。”
他仰了头又低下,低下了又仰起来:“争霸天下的资本。”
他又突然自危起来,如果湟西这样不见了,东夏拿去,不再还回来,那就跟高显拿走不一样,有句话说得好:“宁付外人,不付家奴。”
湟西被高显占据,朝廷上上下下谁都知道自己手里有兵,说不了一个字,湟西要是被东夏拿了,满朝文武都会认为自己无能。这就是朝廷的心态,靖康国举国的心态。
他咬了一咬牙,说:“朝廷出兵。”
众人猛然哑了。
他大叫一声:“速传陶坎,朝廷出兵。”
他回过头来,劈头盖脑用自己的手杖敲散众人,披发在肩,笑成了疯子,然后举步走了下去,过庭院,上厅堂,谁来给他打伞,都被手杖敲开。
他这样就走了出去,只等大门“吱呀”一声,就定定地站在门口。
张铁头反倒愣了。
杨雪笙又举步到了跟前,甩甩一头湿发,沉沉地扔了一句:“朝廷出兵,张壮士,张将军可以放心回去了。”
张铁头来之前,狄阿鸟,谢先令以及众多的幕僚都分析过朝廷无力出兵的事实。张铁头反而呆在当场,说一句“你说的”却又被风雨雹子给吞没,只是在头脑里几拧几转,最后干脆给了一句:“我立刻给你们让路。”说完,他一回头,领着自己的人一致地往回走,最后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
他一走,杨雪笙揉着脑袋躲雹子,跑回大门内。
刘太勋来了,张口就问:“大人准备出兵?怎么出?哪来的兵,尽发备州之兵也不够高显塞牙缝的。”
杨雪笙哈哈大笑,说:“刘老弟,不知是你糊涂还是我糊涂,朝廷出兵,难道连风声都酝酿不出来。”
他说:“如果东夏兵乏,可以借给他们个胆。”接着,他又说:“高显已经呈现出包围东夏那支东征军队的势头,我们酝酿个出兵,拖些时日,我还就不信,他东夏王就真等着我们出兵。我还要看看,朝廷最后出兵了,他是不是把湟西给移交,放不放我们过卢龙塞。反正东夏王被打垮了,我们也是得北上布防。”
刘太勋恍然大悟。
陶坎正好回城催运粮草,急切赶过来,头盔被雹子砸得叮当作响,到了就肯定给别人这是鬼天气。
杨雪笙这就震他一下说:“你可知道,这个天气,人家东夏王的人,无论文人武人都不作半盔,站在我府衙门口一动不动,跟浇筑的一样,这样的军队,你有吗?”
陶坎果然被震住。
他与熊熙来有不少交往,脱口就问杨雪笙:“总督大人让东夏抓走了熊熙来的家人?您知道吗?熊熙来已经混进关了,回来了。”
杨雪笙愕然,说:“我让他们抓走了熊熙来的一家老小?”
陶坎说:“不是你是谁?人家回来,咱们怎么见人家的面呀。他母亲,六十多岁的人了。”
杨雪笙回想起来了,张口结舌了半天说:“我哪知道他们真把人弄走了?我就是说了句扯皮的话,他人怎么这么大胆?怎么这么大胆?这可是在朝廷,他们怎么就无声无息地把人给抓走了?”
陶坎苦笑说:“你看吧,是瞒着熊熙来,还是早点告诉他。”
杨雪笙想了一下,问:“他带回来的有东夏的小王子?我怎么觉着他是跟东夏勾结了呢。你说,东夏王多宝贝自己儿,他怎么肯把儿子给熊熙来。”
陶坎低声说:“没听人说他带了什么小王子,一支使团,只剩几个人了,他都跟花子一样,身上还带着伤,说是东夏人撵他,几个东夏伤兵撵他,被他抓住了一个,叫王什么的,这不,底下人把他们安置在田文骏的一所庄园里。”
杨雪笙“哦”了一声,念叨说:“他会不会别有用心?你试着把他身边的人弄出来,给问一问,还有,那个王什么的,他怎么不在路上杀了,要带在身边?”他想了半天,说:“我对不起他。他要是真与东夏王勾结也就好说,没有的话,给我要他母亲,我怎么办呀?狄阿鸟的人质咱也没打算要,干脆把熊熙来一家给换过来得了。”忽然之间,他灵光闪动,问:“老陶,你说熊熙来此人,会与东夏王勾结吗?”
陶坎摇了摇头,这有说:“不会。我刚刚打听了,那东夏的人接老夫人去,士兵都给马车掌轮子,背着绿豆汤,载着西瓜,到北平原这些距离,饭都是跑死马给送的宴席。”
杨雪笙只专心一样,问:“熊熙来一直敬仰东夏王,你知道不?你说他会勾结东夏王吗?”
陶坎想也不想就说:“不会。”
杨雪笙点了点头,说:“如果他勾结了,叛逃了,东夏王会不会重用他?”
陶坎说:“我敢肯定。这东夏王思贤若渴,这架势,他就是要逼熊熙来投他的。”
杨雪笙笑了,说:“你说,这熊熙来是个孝子,会不会就投降给他?”
陶坎说:“不会。”
杨雪笙摆了摆手,说:“这个可以会。朝廷派的令尹在狄阿鸟那很受冷落,这熊熙来如果受狄阿鸟重用,干脆宣布他为叛逆,赶他过去算了,让他跟他敬仰的大英雄在一块。”
陶坎也被弄了个张口结舌,但他很快就明白过来了:“将计就计?”
杨雪笙说:“将计就计。熊熙来的品质不错,为人又知机变,可以托付大事。要是他一家人被接走,我可以知道,但是我没去知道,心里就有这么想过。”
陶坎点了点头,说:“我明白了。”接着他又压低声音问:“大人要我出兵?”
杨雪笙小声说:“出兵。干嘛不出兵?把声势造大,多发壮丁,我就要看看,他东夏王是真打不起了,还是假打不起。”
陶坎也微微点头,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和大人想到一块去了,最后关头再出兵,说不定可以把湟西给拿回来。”
杨雪笙凑向他耳朵,又说:“我告诉你,张怀玉也是有这一想,所以他就是不出兵救渔阳。他说了,关键的时候,他才出兵。咱仨想到一块了,东夏王要这么膨胀下去,天下谁能相抗?”
陶坎冷笑说:“那也不尽然。”
杨雪笙叹息说:“我知道你有争胜之心,那张怀玉他会没有?他也是个武人。可他已经没有了,他这么说的?他不是和花山谢家有亲戚吗,知底,说谢天师收了狄阿鸟作衣钵,这天下人,得谢天师传道者千人有余,而衣钵唯有一个,就是他东夏王……”
陶坎的冷笑又重了几分,念叨说:“谢天师,半神半鬼的一个人罢了,倒不见得有什么本事。”
杨雪笙苦笑说:“盛名之下岂能有副?士林或有褒贬,然则三教九流,凡得他谢公指点,无不成就非凡,推崇备至。一个人竟然涉猎天下的医学,冶炼,矿藏,农耕,历法,工程水利……那真的就是鬼神莫测了。”
他又说:“这张怀玉你应该有所耳闻,这么一个狠辣到极点的人,天下只有几个人的帐他才肯买?让他俯首听命的,除了当今陛下,怕也只有这位姓谢的妻家姐夫。张怀玉是信神信鬼的?你当姓谢的只是一个神话,我却见过,和他的弟子们有过往来。算了,不说这些了,总之,张怀玉相信谢公临去前,身边只有狄阿鸟一个,他非是学尽了谢公之能,得到了花山掌教之令,役使了天下许多不曾让人耳闻的英雄。就说他部下里有个姓赵的,十三衙门摸过底,以前都说甘燕起兵的野小子,结果东夏的文档中竟有这样的记录:阿过本布衣,躬耕于甘燕,不求显达于世……这镇北平的将军你可能听说他的过去?这些人就像是凭空而出。本是出将入相的人物,结果都去辅佐他,在他什么都没有的时候,还紧跟着。陶坎呀,你小看了天下的英雄呀,这方外是一世界,不为人知。”
张铁头?在城楼耍流氓的那位。陶坎有印象。
他张口就回应说:“他就是一介氓民,无赖。”
杨雪笙说:“有人就是披了无赖的外衣,很多人也都说我无赖呢。这张怀玉,你记好了,他不是只靠拍陛下的马屁起家,不要因为他在武县败那么惨就看不起他,他是一名眼界开阔的统帅。他怀疑的就算不是真的,也有道理。东夏现在的兵甲,是靠什么冶炼,靠谁冶炼,怎么咱们就冶炼不出来?”
他说:“弄不好,咱们扶起来是一个可以灭亡国家的人物,将来会是我们和高显联手对付他一家。”
外面炸雷打过。
他打了机灵,未卜先知地说:“我呀,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我会因为湟西战争的败笔和支持过东夏王从此致仕回家,好一点的结局是致仕回家,不好呢,会下监牢。你就记住我的话吧。其实,我知足了,没有狄阿鸟的救命之恩,我就没有今天,支持过他也罢,一心毁灭他也罢,这功罪,谁能说得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