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众将官沉着脸色,一时默然。帐内安静得落针可闻,连呼吸声都变得清晰了起来。
半晌,有人叹了口气:
“得守。”
不同于国内的标准卫所制,北海、南洋这类位处国门之外的开拓殖民军团,军备实力都要更上一层楼,所以第三千户所内足有上万人口,士卒亦有五千余众,实际上已经是一座不小的城镇。
但,
这五千士卒里,其中大半之数都是“馀丁”,也就是所谓辅兵,主事生产,训练稀松,在籍的正兵满打满算,堪堪也才两千三,加上两个百户的关宁铁骑,六十多具蒸汽甲胄……和来犯敌军的差距一眼就算得出。
“夷众势大,出城野战,于我军不利。”
副千户摸了摸胡子,
“千户所城墙厚重,应当尽量收缩防线,据城而守。达达尼昂欲行奇袭之策,脱离辅军倾巢而出,后方必定空虚,咱大明别的兄弟军队也不是聋子瞎子,只要坚守个两三日,友军一有动作,法夷自会无功而返。”
“怕不是无功而返吧。”
所镇抚却摇了摇头,“法夷卡准了时机,所外的旧田即将丰收,新田刚刚开垦,蒸汽犁臃肿笨重,一日之内肯定是撤不回来的,更别提千户所近日又新添了几千张嘴……法夷来逛一遭,丢几颗炮弹,见势不好拍拍屁股就扯呼了,但农田农具尽毁,咱们今年却要饿死人……”
“莫非你主张出城迎战?”
副千户脸色不佳,“想清楚,打得过么?”
“打不过,只能守,但也要看怎么守。法夷孤军深入,缺少策应,照我看,不如提前将一部分兵马散出去,待时而动,到时候是袭扰还是截后路,都有余地。农田肯定守不住了,那也得狠狠啃掉法夷几块肉,如果友军配合得好,说不定有机会一锅端,让那些蛮夷知道咱大明的便宜不便宜。”
“黄口小儿,眼高手低。”
副千户冷笑,
“这些兵力用来守城,本来就捉襟见肘了,再一分兵,你冯大善人给人家分盘上菜呢?”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
姓冯名子何的演武堂所镇抚针锋相对,“总好过某些倚老卖老的家伙,蛮子的拳头都快呼脸上了,还想着当缩头王八。”
“你再说一遍?!”副千户浓眉倒竖,“老子身上的疤比你屁股上的褶子都多,用得着你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教我如何用兵……”
正吵得激烈,似乎下一刻就要掀桌子撸袖子茬架子,沙盘旁边突然传来了一声咳嗽。
“咳咳。”
争吵声戛然而止。
两人这时才反应过来,吵得再欢实,拍板的也另有其人,于是便收住舌头,望向了黄南塘。
黄南塘没特意瞧他们,目光环顾了一圈,
“一个要全守,一个要半守……除此之外,谁有新说法么?”
静默无声。
其实,这两个人已经代表了在座绝大多数将官的意见。战力差距清清楚楚摆在那里,黑云压城头,不得不低头。
就在这时,一个不太协调的声音突然冒出。
“有。”
听到这个陌生的嗓音,众将官愣了下神,一同扭过头去。
映入眼帘的,却是一道早被忽略的身影,甲片间还夹着几片菜叶。
陈酒一副大梦初醒似的惺忪模样,随手捡起一根黄瓜,拿袖口抹掉毛刺,咬得咔吱咔吱作响,
“这里是大明的土地,蛮子闯到家门口,拳头都快呼脸上了,还一个劲儿打算关门,就不能试着……先出门踹他娘的一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