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能往河北归于大将军军前自无不可,只是若如此,淮南地岂不平白送给了皇帝?”
张郃有些纳闷的看了刘勋一眼,方才刚刚见到众人时,这些士卒虽然士气低落,但建制尚算齐整,至于众将,脸上略有忧色,但并无绝望之态。
对此张郃还在想,在后路已无,妻子尽没的情况下,还能全军至此,可见袁术袁公路并不如传言中一般无能。
此时听了刘勋一问,张郃才惊觉也许并非是那么回事。
对左右使了个眼色,数队骑兵上前,将众人与所领兵卒分割开后,再层层围住,张郃这才道:“诸位未曾见到前些时日的使者吗?”
张郃骤然发难,刘勋怒斥道:“使者只说令我等继续攻略许都,大将军兵马不日既到,如今我等在许都下泼洒了无数献血,张郃你这是何意?”
刘勋发怒,张郃却不急躁,淡淡道:“未知使者何在?”
刘勋道:“使者来后,在袁术帐中与其密谈之后,便行回返,我等如何知道使者何在?”
张郃四下一望,见刘勋等人所领士卒亦已经被团团围住,这才道:“彼时使者到时,未曾告与各位,江淮之地,已为皇帝所得吗?”
“什么!”刘勋震惊之后,随即反应过来,勃然大怒道:“袁术,竟敢如此相欺!”
张郃观众人神色,知道必是袁术见了使者之后,却用另外的话欺哄了众人,不由得颇感有些头疼。
刘勋愤怒之后,拍马向前对张郃道:“好叫将军知道,在使者到来之后,袁术声称大将军已破公孙瓒,不日将亲领燕代之众来袭许都,令我等先行强攻。”
张郃再次看了一眼高大坚固的许都城,不禁挑了挑眉毛,他已经可以想见眼前这些人在其上碰的头破血流的样子。
“如今大将军遣将军来此,我等可以唯将军之令是从,只有一条,从今而后,我等奉大将军为主公而不奉袁术。”
张郃对着愤怒满面的刘勋笑了笑,安慰道:“这是自然,大将军遣本将来此,亦不过因与袁术兄弟情分,不忍在难时抛弃。但到了河北之后,以袁术之庸,自然无从掌权典兵,总不过寻一处上佳庭院,令其修养罢了。”
刘勋道:“如此我引将军去见袁术吧。”
张郃笑了笑,道:“如此有劳将军了。”
说完,张郃对亲卫示意,让出一条通路,刘勋也不客气,拍马向前而走,张郃等紧随其后。
行到一处大帐前,刘勋下马,以手指帐道:“袁术便在此帐。”
张郃亦下马,左右亲随把大帐围定,另有七八人抢进帐中查看有无风险。
片刻后,七八人中出来一人,向张郃通禀道:“将军,大帐可入。”
张郃轻轻点头,一马当先走进大帐,随即皱了皱眉头。
帐中空气污浊,一披头散发之人身着龙袍坐在榻上,听到张郃入帐之声,那人全无反应,只是对着案前一碗水念念有词。
张郃推开亲卫,上前几步,这才听得清了:“这水,是以金玉为器质,迎辰时初露于其中,再由女子纤纤之手迎奉,置入白瓷之中,以丝绸燃火煮沸。”
“再有未经人事之处子沐浴斋戒之后,以唇齿采蜜,口颊含糖,舌尖为筷,搅拌而成。朕称之为,天女奉蜜…”
说到这,袁术突然抬头看向张郃,道:“爱卿,你要不要饮上一杯?”
张郃看那满是蚂蚁昆虫的案几,再看袁术凹陷的脸和血红的眼睛,一阵恶寒由心底涌入,不着痕迹退后一步,道:“末将张郃,奉大将军之名,前来迎接…”
话说一半,已被袁术凄厉的尖叫所打断,其吼道:“朕乃大仲皇帝,天下之主,朕之当面,你竟敢不行三跪九叩之礼,口称奉他人之命,你这…你这乱臣贼子!”
张郃被袁术的反应惊呆在了当场,震惊之余,他细细去瞧袁术,只见随着袁术嘶喊,袁术口中竟有白虫爬出,额前耳边,亦有蚂蚁攀爬。
张郃杀人无算,却只在死人身上见到过这等景象,如今袁术身穿龙袍,状若疯魔,形如死尸,不独张郃,账内这些历战老卒,也看的脚底发寒,遍体生凉。
这时刘勋等人走了进来,甫一见到袁术状态,也不禁纷纷吓了一跳。
回过神来,刘勋便忙向张郃解释道:“自从见了使者,袁术便动辄杀人,吾等出于无奈,方暂令其居于大帐,这几日吃穿用度,可从不曾有所短缺。”
似乎是听到刘勋声音,袁术用手在案上一阵摸索,再摸到碗后,高呼着冲向一旁,却又在半路戛然而止,突然跌坐在地上,然后将碗抱在怀里,不住道:“这是朕的玉玺,你们谁也拿不走,谁也拿不走。”
随着袁术动作,屋内原本若有若无的恶臭顿时强烈了数倍不止,张郃把眼一瞧,不由得呵斥先入帐的这几人道:“你等先入,竟不曾发现吗?”
几人看了一眼暗处的头颅,解释道:“将军,我等只能观帐内是否有所埋伏,如何敢去搜索大帐。”
“方女,方女,你在哪里,朕的传国玉玺又在哪里,朕的天下,朕的天下…”
袁术的嚎哭声将帐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在他身上,只见伴随袁术口中呼号,眼中却无有一滴眼泪落下,而是一只细细的虫子从眼眶里爬出,张郃这才发现,原来袁术竟然早已瞎了。
空气中短暂的安静之后,不知何人小声自言自语了一句,这是汉天子降下的报应吗?
帐中有一个算一个,全是乱臣贼子的众人看着身穿龙袍却惨烈至此的袁术,再听这话,直觉得其彷如是从九幽到此的耳语,心中滋味,不可言表。
其实袁术如此惨状不过是因为自到寿春之后,多喜食田螺,鱼虾,汉世只是求鲜,而不知高温除虫,为虫寄生之下,腹中口腔本有腥气,被软禁后袁术砍杀侍者后众人不敢入帐,只把食物远远放着,袁术不作清洁,为尸上腐蝇烂虫所趁,遂有此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