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允晏这几个月来,有意让杨家人远离朝政中心,一直借故不让他们过多参与政务。而赫连漪却总是借故给杨家人更多的机会,不断地将他们拉回到朝政中心。杨正午并不知道萧允晏有心等有朝一日要带着杨家人离开大夏朝廷之事,一时对赫连漪如此重的委任感到措手不及又感动涕零。
赫连漪又道:“外公若是愿意,本宫这就颁布政令,改制的事由外公领衔主持。”
杨正午恭敬地道:“既然皇后能信得过老臣,那老臣自然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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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雨连绵不绝下了好些时日,校场上,萧允晏和将士们依旧没有停歇的意思。不时,天上雷声轰鸣,风雨大作。罗鹄劝道:“陛下还是进去吧,有臣在这里就好。”
萧允晏摆了摆手,“不必,朕会一直跟将士们同甘共苦的。”
罗鹄见劝不了他,也只得做罢。所幸一场暴雨过后,雨终于停歇了。
夜里,萧允晏终于进了营帐,罗鹄服侍他将身上湿透的衣衫烘干。萧允晏道:“罗鹄,你明日再去京中催一催。”
罗鹄道:“陛下,如今已查出戕害齐越的正是昌平公主,陛下跟皇后是不是可以缓和一下?”
“不管齐越是谁戕害的,皇后的事终究也是事实。”
“可是,臣却觉得,皇后是舍不得陛下,不想让陛下离开,所以才一再故意拖延的?”
萧允晏听了罗鹄的话,心有所动,但转念又想起在冷幽谷里玄师跟他所说的话,顿时又心灰意冷,“也许皇后只是担忧朕连累大夏耗费过多财力、物力、军力罢了。”
“也许,皇后当初是为了复国而一再接近陛下,可她对陛下的心意也是不假。”
“真真假假朕已经不想再追究了。罗鹄,你明日再去催,传朕口谕:无论如何,朕要在十日内必须见到边军前来。至于任命哪位将军赴任,让皇后自行裁断。还有,曾略羽办事不利,降为七品翊麾校尉。”
“是。”
罗鹄刚应声,有人在外喊:“陛下,陛下。”
“杨鹤?”萧允晏听出是杨鹤的声音,不由奇怪,从杨鹤火急火燎的声音中听出此来必有大事发生,萧允晏刚站起来,只见杨鹤已经到了他的面前,“陛下,皇后她......”
“皇后怎么了?”萧允晏一个箭步冲到杨鹤面前。
“前几日,鹞江一带洪水爆发,无数百姓因此而丧命。皇后斋戒一日后,又去祈坛祈福,当夜又下起暴雨,皇后立下誓愿自己可替那些百姓一死,始终不肯离去,下午终于病倒了,如今高烧晕厥一直没有醒来,御医说:恐,恐有性命之忧。”
萧允晏一听,推开杨鹤夺路而去,罗鹄见外面雨大,追着喊道:“陛下,穿上蓑衣。”但萧允晏哪还顾得上这些,依然还是不管不顾地往马棚冲去。
营地在京郊,任凭大雨滂沱,萧允晏还是一路飞马奔行了数时,终于回到了宫城。他疾步踏入甘露宫,寝室外,崔和率领着后宫嫔妃及一众杨府女眷不住啜泣。萧允晏也顾不上她们,飞身冲入内寝,只见赫连漪躺在卧榻上,面色惨白,盖了几层被子,身体却还是不住打着寒颤,像是极冷的模样。
萧允晏见她神志不清的模样,喊了喊:“漪儿,漪儿......”却是喊她不应。而内寝外的柳依依却听罢要往内寝里进,崔和拉着她,一改她往日的温言细语,厉声道:“你做什么?”
“崔姐姐拉我做什么,陛下,陛下他叫我。”
“陛下叫的不是你。”
“陛下明明叫我。”柳依依不敢相信,瞪大眼睛。
崔和等人原先看着她自鸣得意心底却笑她蠢而可怜,如今却不得不戳破真相:“你难道真的不知皇后的名讳吗?”
柳依依听闻这话,这才如梦方醒,其实她并非蠢笨,而是她就是愿意一意孤行地去相信自己愿相信的。但直到此时,她已然不得不面对,想起自己只有在一片漆黑之下,他最意乱情迷之时,自己被那个男人尽情想象成另一个女人的时候,才能获取他的热情......
“原来,原来是如此。”想起,一直以来她在后宫横行肆意,有时候甚至对皇后都大不敬,而旁人却总是冷冷地看着她,也不跟自己计较。她曾经以为是因为自己独得萧允晏恩宠的原因,才让她们对避忌三分,却不知所有人只是笑她被蒙在鼓里而已。
内寝里,萧允晏见叫赫连漪始终不应,问道:“皇后究竟是怎么了?”
众太医及女医们连气都不敢喘,只有太医令哆哆嗦嗦地回道:“回陛下,皇后在祈福前本就一日未曾进食,又加洪灾的事令她急火攻心,皇后的病症也不单单是受寒发烧。臣等恐怕——”
“恐怕什么?”萧允晏望向太医令。
萧允晏眼里的那道寒光吓得太医令生生吞回他想说的,只得改口:“臣等定当尽心竭力。”
“必须尽心竭力,皇后只不过是受了风寒,若有半点闪失,朕会拿你们整个太医院是问。”
“是、是、是。”太医令哆嗦着回话。
此时,大杨夫人进来劝阻萧允晏,“陛下,看陛下这一身湿漉漉的,若也着了凉,可怎么是好。陛下不要太过于着急,先换身衣衫再说。”说时,只见杨夫人拿了身衣衫给萧允晏。
萧允晏接过衣衫,对杨夫人道:“好。皇后会无事的,舅母们都先回去吧。”
杨夫人出去后,萧允晏却脱掉自己的外袍,钻进了赫连漪的床帐中,将她紧紧搂住,用自己滚烫的身体给她驱散寒意。他知道这有用,因为当年在军中,赫连漪被罗鸿投入地牢三日后解救出来时得了温病,军医也是让他这么做的。
果然,偎在他怀里的赫连漪似好受不少,再也没有不住的颤抖,又过了一时,她终于静了下来,呼吸渐渐均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