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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立丰强抑喜色,缓抿了一口茶道:“这事得定下来才算数,暂且不提也罢。天垂,我这次派你往总舵运送年贡,一来叫你和大人物们混个脸熟,二来也历练历练你的举止言行。你这遭做得很不错,今晚咱们好好喝他一顿。”。
这时管家老蔡迎了上来,说道:“老爷,于副总镖头听说雷大爷回来,想来问候问候”。雷立丰呸出一口浓茶,骂道:“他妈的,我正想再说一桩喜事,这厮却又来扫兴。让他好好的等着去吧”。
雷天垂问道:“爹,是什么喜事?”。雷立丰笑道:“说来也不怕你两个笑话,你们娘有喜啦”。雷天垂叫道:“哎哟,这可真是大喜事,几时的事了?”。雷立丰道:“这已经有三个多月了,你娘年纪不轻,前期不甚稳当,我就没有说”。雷天垂喜道:“那可好,这样咱们就有三兄弟啦。”。雷立丰笑道:“也没准是个女娃,不过都是好的”,将茶碗一放,又道:“我定了个吉日,咱们全家上川北娘娘庙去烧香,叫菩萨保佑你娘平安生子”。
雷秉道:“爹,娘既然年岁大了,就该躺在床上好好养胎,拖家带口往那偏远之地乱跑什么?”。雷立丰笑骂道:“糊涂蛋。怎么着也不可不敬神仙,你爹我这几十年来,事事顺心,可没少受菩萨福萌,这拜神祭鬼之事再难再忙也荒废不得”。
那吉日正是腊月初九,雷家连着雷夫人腹中胎儿,一共五人,另有两个心腹镖头,三个轿夫,两个贴身丫鬟随行。先在平地走了五天,渐渐山势陡峭起来,正到了川北地界。
雷立丰嘱咐两个粗壮的轿夫留神抬轿,一行攀山而上,黄昏时分已到了猿臂镇。镇上两排零落破房,一众没见过世面的乡人齐刷刷把目光投来,个个衣衫褴褛,面有菜色。雷立丰道:“这鬼地方连年闹灾,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咱们只管寻一个面善人家住了,莫和人搭讪”。
这时突一阵惨叫怒骂之声传过来,原来是一间铁匠铺里,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子被扒光了衣裤,捆在柱头上,一个矮壮的铁匠手执长鞭,一鞭鞭打在这孩子身上,鞭子过处,便是一道血痕。这铁匠打上一鞭,便骂一句:“小杂种,你还偷不偷了?”。那孩子犟得很,咬紧牙关便回一句:“还偷。偷你的娘!”。
雷秉从来有几分好打抱不平,见不得人欺凌弱小,立刻提马奔了过去,也不问个青红皂白,便呵斥道:“喂,住手!”。那铁匠回望一眼,毫不理睬,又是几鞭抽出,雷秉气极,骂道:“我也教你尝尝鞭子抽在身上的滋味。”,抬手一鞭抽去。那铁匠十分勇猛,手臂一抡,大手死死捏住了鞭子,骂道:“你算什么东西,敢来管老子的事?”,使劲一扯,把雷秉扯得坠下马来,跌了个灰头土脸。那铁匠大笑道:“原来就这点本事,我当是什么好汉!”。
雷秉气得不行,囫囵爬起就要抡拳头,雷天垂已纵马奔来,将雷秉拉住,对那铁匠道:“喂,朋友,你要真想找茬,大爷我就陪你走上一遭”,一运劲,将条指头粗的蛇皮鞭扯作两段。那铁匠见他露了这一手,骇然收了笑容,道:“这位爷,找茬的不是我,却是这位小哥子。”。雷天垂正色道:“我弟娃见你欺凌弱小,挺身而出,那不是找茬,正是好汉的做派。你说你干么要毒打这个小娃子?”。铁匠骂道:“这小杂种偷了我一只打鸣的公鸡,我管教管教他那是天经地义”。
雷秉嘴唇跌得出血,啐了一口唾沫,将一粒碎银扔出,说道:“这银子赔你十只鸡也够了吧?你气出的也差不多了,快放人!”。那铁匠乐得有个台阶下,将银子掂了一掂:“有钱好办事,放人就放人”,一边给那小娃松绑,一边威胁道:“下次偷我东西再给抓住,老子照打不误!”。
那小娃大模大样松松筋骨,朝雷天垂雷秉一望,拱了拱手道:“在下名叫小罐儿,大恩不言谢啦!”,话罢负手而去。道旁立刻有十七八个流浪儿围过来,将这小罐儿簇拥而去,看来这小罐儿乃是一个孩子头。
雷氏二兄弟勒马归队,雷天垂低声道:“弟娃,你这遭结仇又露富,以后万万不可了”。雷秉吃了个亏,也不争辩,心里老大的不舒服。雷立丰赞长子道:“你遇事之下,有理有节,向着自己人,那是很好的”。
一行再行数十丈,在一间僻静之家落脚过夜,那屋主是个姓廖的孤寡老人,收了五两银子的宿费,欢喜得东家跑西家借,忙了大半个时辰,总算张罗了一顿有模有样的饭菜,雷立丰问道:“廖老丈,此地有个甚灵验的娘娘庙罢?”。廖老丈将雷夫人肚子一瞧,笑道:“我就知道大爷们是去那里,往西走,不过十七八里山路了”。众人一路劳顿,闻言甚喜,你来我往,劝起酒来。突然间雷夫人眉头一皱,双手捂住了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