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少都行动起来,有的扎葫芦,有的作蓑衣,有的准备五谷六畜祭祀供品。青年男女则早早带上头盔面具、刀枪剑戟等所用道具,在几个教练的分头指导下,加紧排练各自要参演的傩技、武术、歌舞、杂耍等百戏节目。
鹤鸣村头,一群身穿蓑衣、棕裙、野人装束的青年男女,凭借祭师指点和自身丰富的想象力,自己动手描画出老虎、豹子、蝎子、蜈蚣、野猪等各种脸谱,各持刀叉、棍棒、铁链等作法器械,抬上事先准备好的各种祭品,兴致勃勃、浩浩荡荡地向烟云涧鹤鸣崖一路进发。世代传承的张姓傩技队与应邀前来助兴的百戏团、唢呐队,或在队前、或随队后,吹吹打打,前呼后拥,好不热闹。沿途不时遇见前来参加傩祭的邻村及外地张姓族人,成群结队、源源不断地涌向鹤鸣崖祭场。
以歌伎身份顺利加入伊川百戏团的胡婧,这时已随同该团全体团员行至烟云涧鹤鸣崖下。正当她频频左顾右盼极力搜寻作案目标的时候,突然,路边一眼山泉赫然映入她的视线。胡婧条件反射地猛然停下脚步,走在她身后的一名百戏团女演员猝不及防撞上她的后背,才使她恍然转过头来,随口现编胡诌说:“哎哎不好意思,我、我肚疼厉害,得到那边方便一下。”说着便捂着肚子匆匆离开。
胡婧躲躲掩掩地来到山泉旁边,前后望望见一时没人,便急忙从内衣夹层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大包砒霜,颤颤索索就要打开。
恰在这时,眼前一只硕大的候鸟因受到惊吓绝地而起,几乎贴着她的头顶噗噗楞楞飞掠而过。胡婧迅疾伸出双手紧紧护住自己的头部,掌中那包已被打开的砒霜,在瞬间飘飘洒洒,随风飘散。
待到惊鸟飞去之后,胡婧渐渐回过神来,忽然想起尚待完成的使命,怎奈肉鱼尚在、刀俎先无!只怪自己乱中出错,好端端失掉一次杀机。迫于上峰军令压力,她只有另辟蹊径,利用有限的小包砒霜,有针对性地瞄准重点人物予以重点清除。
正在这时,鹤鸣村一帮张姓壮汉在几位鹤发老者的带领下,分别携带桌椅板凳、锅碗瓢盆等一应物品路经此地。一个体态矮胖、面容慈祥的白衣伙夫肩挑一副木制水桶径直来到山泉旁边,顺手从腰间摘下葫芦水瓢,十分娴熟地一瓢接着一瓢往木桶里打水,直到两只木桶装满水后,这才拎起微翘的扁担,一步一颤晃晃悠悠地负重前行。
格外留意、观察入微的胡婧早已将眼前的一幕收入眼底,这时候赶忙紧走几步跟上去,故作殷勤地给挑水伙夫扇风擦汗,虚意寒暄,乘其不备,从发髻里取出微量砒霜,悄悄放入伙夫身后的那只水桶中,然后寸步不离紧跟其后,不辞辛苦地全程同行。
行至凌云峰东南蟠龙岗下,经过一间临时搭建在路侧一块平地之上的歇脚棚时,挑水伙夫感到口渴,抬眼向棚下的茶摊望了一眼,只见茶摊里一位身穿深蓝大褂的朴实村妇十分热情地冲着路人大声喊道:“各位乡亲,各位父老,你走累了,快来歇脚!你口渴了,就来喝水!便民茶摊儿,有水有凳,欢迎各位光临,欢迎大家入座啊!”
听到喊声,已陆续有一些匆匆路人三三两两来到棚下,卸下行囊,歇脚饮水。
挑水伙夫正欲放下水挑进棚小憩,却被身后的胡婧慢伸纤手拦住道:“这位大哥自挑水桶还要向别人讨水,岂不惹人笑话——莫非大哥看中那棚下美貌村妇不成?”
挑水伙夫被胡婧这一番话说得面红耳赤、无颜进棚,只好硬着头皮挑起水桶继续赶路。胡婧则依然如前紧随其后,款款而行。
茶摊里的蓝褂村妇目视二人背影,眉头紧皱,若有所思。
同样平民装束的谢钟锋和张石宪这时也随着人流步入歇脚棚下,径自来到茶棚左侧边缘处一条石案子前从容落座。
蓝褂村妇趁前来倒茶的当口,凑上前去轻声说道:“谢指导员,张团长,方才在前往助兴的百戏团里,竟意外看到了胡婧的身影。我怀疑这个胡婧会不会……会不会就是……”
眼前这位蓝褂村妇正是乔装改扮的伊川县抗日独立团交通员张华瑞。她所操持的这间简陋便民歇脚棚,也正是按照谢钟锋的指导意见专为张傩大祭临时安排的。
根据张华瑞方才提供的情况,谢钟锋心里还不能确定她刚才所看到的胡婧,会不会就是被他们苦苦寻找的嫌疑人“红窗影”。
正当谢钟锋暗自琢磨、低头寻思之际,同样身着便装的姜圪垯和申坷垃这时也匆匆来到茶棚右侧边缘的石案前坐下。姜圪垯假借抽烟讨火之机,凑近谢钟锋轻声说道:“谢指导员,我俩在前往烟云涧鹤鸣崖的路上,与手拿精致礼盒的李究珊擦肩而过,而这个李究珊竟然形同陌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只见他左顾右盼,眼神阴毒,我俩怀疑这个李究珊会不会……会不会就是……”
谢钟锋虽然没有亲眼目睹那个李究珊的怪异模样,但从这两拨团员所汇报的情形明显可以感知危险已然临近,暗自揣测这个李究珊会不会就是这次“魔王斩”暗杀行动的罪魁祸首“陌上霜”,而那个胡婧,会不会就是他们急于要找的“红窗影”。于是分别叮嘱两拨团员务必盯紧李究珊和胡婧两个可疑分子,同时密切注视那个人员庞杂的百戏团和每一个前来参祭的可疑人员,尽快找到“楚天秋”等其他隐藏的特务,一旦发现反常情况,要按照事先设定的应急预案及时果断予以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