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让司徒靖立刻想到了一出因血性而背叛的反间大戏——张义自然是受他的指派前往荥山的,而中行瓒的耳目当然早已把归阳城中之事尽数报知,因此他对张义的背叛深信不疑。
最重要的是,张义一腔愤慨出自真心,加上他率真直爽的性情和为了克敌制胜一心赴死的慷慨,正好将一个悲歌壮士演绎得淋漓尽致——司徒靖将计谋对张义和盘托出之际,他竟连片刻都未曾犹豫便一口答允,或许他心中真的埋藏着不甘与愤懑也说不定。
中行瓒虽脸色大变却并未有丝毫的惊异或者懊悔,他只是冷冷地看着司徒靖,唯有两眼中的杀意更胜先前——正如荀复对荀临所言,此计虽是出自司徒靖,但若是他心中不存疑窦,即便十个张义来舍身取义也难以成事,说到底,张义只是给了他一个宣泄胸中恶气的机会,至于他所言的真伪其实并不重要,只要中行瓒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就已足够。
而他自己似乎对此也早就有所察觉,所以此刻才会因为被当中揭破而愤怒——为了几句逆耳忠言自断臂膀,从古至今这样的蠢人比比皆是,中行瓒也只是其中一个而已,即便他穷尽半生的精力装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样子也改变不了什么。
“司——徒——靖!纳命来!”或许是因为被揭破隐秘而恼羞成怒,中行瓒挥动横天刀的同时一阵劲风骤然而起,竟是将身后的几名兵士当即一刀两断,可他似乎全无察觉一般催马上前,气势汹汹杀气腾腾。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包括中行瓒在内的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司徒靖足踏马镫飞身而起,紧接着落入人群之中又是几个腾挪,转眼便没了踪影。
他居然一招未接就这么逃了。
“都给老子滚开!挡我者死!司徒靖!!!我要杀了你!!!”中行瓒眼见对手狼狈鼠窜当即暴怒,他本是个匹夫,如今凶性大发理智全失,更是一心只想手刃司徒靖雪耻——一个如此怯懦的鼠辈居然将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中,他怎能不怒。
一连串的怒喝声中,人群像受惊的鱼群般立刻闪开了一条通途,零星来不及反应的兵士要么被骏马撞飞,要么就是被他手中大刀拍得骨断筋折,刀头一尺半处的三枚金环在狂风中不住地震颤着,简直好像与主人通灵一般爆发出狂躁不安的鸣叫。
转眼间,中行瓒便紧随司徒靖的身影绝尘而去。
留在原地的越州军面面相觑,中行瓒似乎是不许他们插手,但他们又实在没有过主将弃众而去的经历,所以只好将兵器对准了依旧陷于重围的那几百个龙骧武卒。
“上!宰了他们!”不知谁一声大喝,僵局随即被打破,数千人对几百人的屠杀开始了——越州军的前排架起坚实的盾阵,长枪从盾阵的缝隙中刺出,后排的弓手不断向越来越小的包围圈中抛射,直到连平射都会误伤自己人才停下。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空气中便弥漫起了刺鼻的腥臭,鲜血从越州军的脚下流过,他们却丝毫感觉不到温热,杀戮过后他们再次陷入了沉寂,好在很快就有喊杀声将他们从迷茫中叫醒。
“快!列阵迎敌!”主将不在,副将便要担起全部的责任,尤其是敌军袭来的时候。
两股人马从南北方向迂回入城,却分别打着龙骧武卒和黎越军的旗号,自开战伊始便不见踪影的荀临和荀复出现了,而他们的出现彻底封死了越州军的退路。
司徒靖又在以自己作饵请君入瓮,他率领的千余人不过是疑兵,真正的虎狼之师直到此时此刻才露出獠牙——城东和南北大营互为犄角本是天衣无缝,可敌军方至中行瓒就领着南北大营的守军一往无前直奔告急的西门,于是早已埋伏在侧的荀临和荀复自南北门迂回而入,将城东和城西的越州军从中截断,而此刻中行瓒有追着司徒靖去向不明,城西的这些人马,俨然已是孤军。
“中行瓒已死!尔等放下兵器既往不咎!”
“放你娘的屁!兄弟们,你们愿意过以前那种朝不保夕的日子么?横竖是个死,跟他们拼了!”
“拼了!”
一声大喝之后越州军似乎疯了一样冲向敌阵,没了主将的他们攻势全无章法,当却更加悍不畏死。
“别慌!枪盾列阵,弓队准备!”荀复身处阵中不停地指挥着身边的兵士,即便他早有准备也被越州军的凶悍吓了一跳,他们是真的全不顾自己的性命。
其实也难怪,他们多杀一个敌人,家人便多一分保障,换做是谁都会无比英勇。
“狗贼!受死!”
“咻~”
一个尚有些稚嫩的声音恶狠狠地喊着,接着一支利箭破空而来,那声音响起的瞬间荀复只觉得胸口一凉,随后便是一阵天旋地转,接着整个世界都暗了下了。
少年瞪着恶狠狠的眼睛肆意地狂笑着,紧接着就被另一支箭射中了眉心,可他栽倒在地的时候他依旧面带笑意——因为那个出卖了越州,可能会让他们家的好日子就此付诸东流的狗贼,终是死在了他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