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手轻轻一挥之后,一阵呜咽之声便立刻从城中传来,接着十几颗燃烧着的火球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地砸入了他本阵之中。
可那些火球似乎并没有太大的杀伤力,好像并不是用木质外壳包裹硝石硫磺制成的霹雳弹,坠地后只是砸死几个不幸的士兵后便再无动静,火很快就被风熄灭,接着就冒起了阵阵浓厚的白烟。
“呃~哈哈哈~别走~让爷香一个”
“嘿嘿嘿~呵呵呵~”
“......来啊~都来啊~哈哈哈哈~”
白烟过处士卒竟然如同着了魔似的开始胡言乱语,他们不仅失魂落魄一般狂笑不止,而且似乎不由自主地开始手舞足蹈——摄魂香毒性之剧烈,即便吸入丝毫也足以令人丧命,但不同于寻常的剧毒,它不仅不会让中者立毙当场,反而会使他们死前莫名兴奋状若癫狂,之后在手舞足蹈狂欢不止的同时七窍流血,直到精疲力尽后方才倒毙。
中毒的士卒们很快就现出了一脸的乌青,眼耳口鼻之中血流如注却偏偏笑得无比灿烂,这诡异的场景令中行勇浑身发毛,他从不知道中行伦还藏了如此歹毒的武器,而中行瓒更是没有将摄魂香的事对他提过哪怕半分,心惊胆跳之下他只有一边高喊撤兵一边纵马避开风口绝尘而去。
“放箭......”一声令下之后照例是三轮箭雨,之后中行勇和他的大队人马便已经退到了目力所不能及的远方。
连城上的中行伦都没想到这只闻其名的摄魂香居然如此厉害,城下的敌军眨眼便鼠窜到了十余里之外,留下的都是那些不幸中了剧毒的必死之人,他们即便身中利箭也没有停止如痴如醉的舞蹈和狂欢,欢笑声更是片刻不停——城下的守军也被这一幕吓得不轻,而越是鸦雀无声,城下近乎于撕心裂肺的癫狂就越是让人毛骨悚然。
一直到深夜,那凄厉的笑声依旧没有完全停止,有些人已经无力到只能躺在尸体堆里瑟瑟发抖,却依旧止不住想要放声大笑的冲动,只是那笑声之中渗着绝望和无助,简直就好像是在乞求城上的守军开恩杀了自己一般。
“主公,他们又围过来了......”中行伦老了,根本不能像年轻时一样昼夜不断地守在城头——其实傍晚时那一阵寒风就已经让他回府之后缓了好一阵,随身的红妆又是姜茶又是参汤地忙活了好久,这才让他的脸色由枯败恢复了一点红润。
他用一种奇怪的姿势地卧在塌上,似乎成了一只瑟缩的虾米般颤抖着,虽然面色潮红但嘴唇却是青得瘆人。
“不管......不管他们,有了这次教训他们应该不敢轻易攻城......快、快给我拿那个......”
“主公,那东西害人不浅,不能再用了......”
“啰、啰嗦!咳咳咳~老夫的事情,何时、何时用你多嘴!快、快去!”
中行伦因为常年的抑郁和焦虑早已开始服食泉台氤氲,即便知道这东西无异于饮鸩止渴,但每每身体不适的时候却只有它可以缓解那份苦楚。
而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对这东西的依赖也愈加严重——比如此刻,他语气虽然生硬但望着女子的眼神分明就是在乞求,一双手竟也颤颤巍巍地向前伸着,犹如捧着一只缺口的粗瓷碗,干涸的眼窝里隐隐有了些湿润的水渍。
女子似乎是不忍看他这副凄惨的模样,咬牙转过身去躲过了一只托盘。
吞云吐雾之后,中行伦这才真正缓醒过来,仅仅是一炷香的功夫,他就从面如死灰变得容光焕发,一双昏黄的眸子里竟是如少年一般清澈明亮,两颊的红晕透着神清气爽,可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清楚,这不过是虚假的幻象,下一次他会更加衰弱,并且需要更多的泉台氤氲才能满足,而每一次的间隔也会越来越短,直至有一天他衰老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住这种反复的折磨。
“......吩咐下去,明晚子时令城防营选一千骑兵出城搦战,许败不许胜诱使中行瓒来攻城——到时候,城内的投石车和城头的守军一起将摄魂香投入敌阵,我要那兔崽子陷入这毒云之中再难生还!”
“主公......奴婢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中行伦也许是实在无人可以商议,所以即便是想来顺从的女子突然提出异议,他也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中行瓒岂能不知摄魂香的厉害?可今日他竟然毫无防备,再者,已经吃了一次亏的他怎么会再轻举妄动?”女子的神色颇为犹豫不决,但终于还是说出了自己心里所想。
“怎么?你在教老夫做事?”中行伦怒了,红妆从未顶撞过自己,所以忽然间出言不逊便是无比的刺耳。
“不,奴婢只是想说——您老了,该~歇~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