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行瓒面露期待之色,似乎抓到了救命稻草般殷切地看着中行勇,一双醉眼却看不出对方脸上的尴尬和无奈。
中行勇不过是个平庸之辈,哪里能拿出什么行之有效的计策解决眼下的危局?
司徒靖大军枕戈待旦,归阳距九真也不过百里之遥,这边只要稍有异动对方必定趁虚而入倾力攻城,而中行伦叛乱的时机如此巧合,只能说明已经和司徒靖通同一气,甚至可能得到了朝廷的封赏承诺——此时此刻,他其实已经陷入了进退两难的窘境,按兵不动是坐以待毙,回师平叛却会示弱于人。
中行瓒很清楚,一旦自己离开九真,司徒靖麾下的黎越铁骑攻破城池只在旦夕之间,届时他和他的将士即便能夺回荥山城,也是坐困孤城无力回天——或许,他还可以凭借悬壶司里秘藏的那些摄魂香拼一个同归于尽。
“主公,依我之见,莫如分兵......”中行勇蹙眉思索了半天,终于开口道。
中行瓒闻言一愣,继而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来,随即起身拍了拍中行勇的肩膀说道,“妙计!妙计!不想你竟然还有统兵布阵之才!为兄我这双眼睛真是摆设,这么多年居然将那些废物和小人视若明珠,全不知栋梁在侧......阿勇,委屈你了!”
中行瓒又再摆出这副虚伪的礼贤下士之态,全不顾中行勇面露难色当场便鞠了一躬,随后起身更是执手相望,似乎全然看不到中行勇眼中的厌弃一般。
双方自小在同一屋檐下长大,若说是彼此不了解那简直是笑话,中行勇也很有自知之明,他从不认为自己才华盖世或者勇力过人,自忖中人之姿的他想来满足于恪尽职守,从来也不做那些一朝平步青云的大梦。
而他更了解中行瓒,若说他和自己的区别,那大概就只有那一身蛮力而已,中行勇常替他庆幸身边还有荀氏叔侄辅佐,可谁知道这厮竟然脑子一热就挥军将自己的辅翼斩了个齐根断。
眼下他又摆出一副将遇良才的德行来,让中行勇怎能不觉得反胃——忠心归忠心,但他却不会因为忠心而颠倒了起码的是非黑白,否则他早就和中行惗一样飞黄腾达了。
“主公,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臣请领一半人马据守九真,主公可带其余人马回去收复荥山——臣自知能力不济,在主公捷报传来之前绝不会轻易搦战,不过还请主公赐下帅旗,以便臣这些日子在城里虚张旗号以作疑兵。”中行勇的建议谈不上是什么妙计,但却是眼下唯一的出路,若是换做他去带兵平叛而中行瓒留下守城,他自问怕是斗不过那个老奸巨猾的中行伦。
平庸之人若是有些自知之明,倒也不失为干练之臣——可惜中行瓒没有这样的自知之明,而且他闻言立刻便怀疑起了中行勇的动机。
中行勇自然猜不到面前这个愁眉紧锁之人是在怀疑自己是否有心赚他离城后便将九真献与司徒靖,实际上以他的智略能想到中行瓒在怀疑他是否守得住城,便已经算是机灵了。
“......对方可是那个奸狡的司徒靖,你?”想来想去中行瓒也只能问出这么一句来,他即便是酩酊大醉也不至于直接去问对方是否有意投敌——实际上他喝下肚的远没有看起来那么多,从他湿透的前襟就看得出那三坛子酒里至少有一半是洒在了衣甲上。
“主公放心,臣闭门不战就是——九真城高池深箭支充足,加上还有半数兵马助臣守御,半个月之内应当无妨,但若是再久,臣就不敢断言了......”中行勇既没有过分谦虚更没有夸大其词,领兵两万守城半月确实是他的能力极限,同时他也很清楚中行瓒的本事,虽然并没有他自以为的那般盖世武功,但以十敌一收拾一个老迈昏聩的中行伦却也不在话下。
可偏偏这话到了中行瓒的耳朵里却变成了另外一个意思——半月之内若是你胜不了中行伦,那老子便索性开城献降,到时候你别怪我不仗义。
在经历了中行惗和荀氏叔侄的背叛,甚至连行将就木的中行伦都可以将他玩弄于鼓掌之后,此刻的中行瓒实在已经没有胆气去相信任何人,哪怕是从小就平庸厚道的中行勇也是一样。
“不妥,司徒靖诡诈难防,而中行伦昏聩老迈,孰强孰弱不言自明......这样吧,我留在九真防备归阳大军,你带三万将士前去荥山平乱——那老贼不过三千人马,即便有通天彻地之能也不堪以一当十......待你到了荥山之后便四面围城日夜以弓箭袭扰,不出十日老贼将自溃,但切记不可顶风攻城......”中行瓒最后一句话在中行勇耳中显然有些莫名其妙,但既然主公有令,他自然照令而行。
中行勇至此都没能看出中行瓒的疑虑所在,因此只是稍稍思索了片刻便点头称是得令而去,他很清楚自己可能不是中行伦的对手,但比起司徒靖,中行伦那边无疑简单得多。
只不过他心里总是有那么一点不安,似乎此行还有些他没料到的意外会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