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可怜中行伦,从身强力壮到年老力衰,竟然半辈子都活在自己编织的牢笼里,既不敢享受更不敢放肆,如今芳华在侧而且美梦将成,却已是垂垂老矣。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随后便是一个软糯女声入耳,“公子,晚膳准备好了。”
“放、放桌上吧~”
“公子慢用,奴婢告退~”
看着侍女离去时的妖娆倩影,荀复有那么一瞬间竟然想要开口叫她留步了——天知道中行伦面对这一切的时候,他的内心会有多么的煎熬。
吃饱喝足之后,荀复便熄灭灯烛和衣而卧,他当然不是要睡觉,而是清楚只有熄了灯之后,该来的人才会来。
华灯初上,夜市才刚刚开张,荥山城里应该正是热闹的时候,中行伦的府邸里面却早早地黑了下去——整座宅院都是如花似玉的女子,却偏偏沉闷地好像一座大牢。
“公子~公子~”果不其然,门外响起一阵轻声呼唤,听起来正是白天的那个侍女。
荀复起身走过去打开房门,门外除了那个侍女之外却再无他人。
“公子请随我来~”侍女施过一礼后便引路前行,此时正值夜色深沉,孤男寡女私会月下的场景难免引人遐思,但荀复无论如何也感觉不到半点的旖旎春意,因为这侍女此刻全无白天时的妩媚,无论神情体态都凛然如冰。
“公子,请!”除了府邸后门,外面是一乘小轿,轿衣是粗布轿杆是杂木,怎么看也不想中行家该用的物件。
荀复却二话不说就进了轿厢,那侍女目送着小轿离去,竟是直接转头回去了。
轿子颠簸了约莫半个时辰才停下来,荀复掀开轿帘这才发现已经出城到了郊外,前面树影婆娑之中似乎有一队人马,只是远远地看不清面目。
“主公吩咐我等转告公子,这一路上他都已经打点过了,公子一行只说是来往递送军情的信使即可——衣服和腰牌都在这里,姓名写在后面,抵达九真之前定然畅通无阻,只是如何通过九真就只能靠各位自己了。”两个轿夫异口同声分毫不差,说完更是一起转身抬着轿子缓缓而去。
荀复走进那一队人马后不由得苦笑,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一脸错愕的裘盛。
“荀复?你怎么在这儿?喂!你们玩的什么把戏?”不止是裘盛,那些和他一起被俘的士卒此刻也都是一脸的错愕——有人拿着中行瓒的令牌将他们从大牢提了出来,初时还披枷带镣,进了林子之后却替他们松了绑,一行人本以为大限将至打算殊死一搏,却不想押送的兵丁转身鞠了一躬后,留下马匹便径自离去,裘盛正愕然间便见一乘小轿又姗姗来迟。
“裘将军,一言难尽,总之现在你我是友非敌,如若不信在下的话,不妨先看看这个。”话音未落,他又从怀里摸出了另一封信笺递了过去。
裘盛将信将疑地接过信笺,展开之后只扫了一眼便对荀复抱拳拱手施了一礼——那上面没有多余的内容,只是写明了裘盛在瀚海之战中所立的大小功勋一十七件,字迹更是司徒靖的亲笔无疑。
“原来是荀先生出手相救,难怪,难怪——实不相瞒,好在先生出手及时,否则,再过几日我等恐怕就要尽数自尽以全忠了......”眼见裘盛施礼,身后那二十多人也随之抱拳施礼,好像全都忘了不久之前就是这个人设下奸计害他们吃尽了苦头。
“裘将军,客气的话不必说了,事不宜迟我们尽快启程返回归阳——这些腰牌每人一个,至于怎么通过九真......到时候再说吧~”
“荀先生放心,过得去便过!过不去......我等也绝不会再落入敌手。”裘盛淡然一笑,随即翻身上马——他们本就是行伍出身,换上了越州军的衣甲之后自然与越州军的斥候别无二致,反而是荀复那一身衣甲稍显宽大,看起来倒不像那么回事。
“裘将军万勿作此想,司徒大人既然听了在下的建议,令我不远千里来此营救诸位,在下自然不能空手而回,诸位放心,此行只要一切按在下所说行事,定保各位安然回到归阳。”
“那是自然,先生的能耐我等自知,一切听凭先生做主。”
裘盛话一出口便觉不妥,因为其中似乎隐隐存了几分责难的意思,可他刚想申辩却见荀复摆了摆手,显然是因为他已经看到了自己尴尬的神情。
“彼时各位其主,多有得罪,现在分属同僚——各位都不是记私仇的鼠辈,在下也不是那小肚鸡肠之人,你我之间不必诸多猜忌。”
荀复看着眼前这些直率的汉子,心里竟是莫名的轻松,比起那个装出一副豁达嘴脸实则鼠肚鸡肠的中行瓒来,眼前这些武夫和那个司徒靖显然要好相处得太多了。